第二百零一章 半部论语治西洲
丹士们普遍认为，成仙和灵力材料是密切相关的。但先前，人们已经知道，没有灵力的材料，比如一些植物和矿石，一样可以对疾病产生药效。
所以，大家都很好奇，灵力与普通材料，到底是谁发生了作用？它们又发生了什么变化、怎样变化？这其中的规律，与成仙密切相关，因此，历代道士都很重视这方面的研究。
水银是炼丹时，一种很重要的材料，如今的道士们对此都很熟悉了。水银变成丹砂的过程，就算没有灵力，也是一样发生的。
而把丹砂加热的话，可以变回水银。一直以来，人们制取水银，都是用这种方法。但朱砂制成水银时，重量却不一样了。
一些炼丹士认为，这个过程中发生了某种神秘的变化，很可能与仙人有关。也有人认为，既然硫磺和水银变成了丹砂，那么丹砂也会变成硫磺和水银。缺少的那部分，就是硫磺变成了气，跑掉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因为生产水银的时候，本来就需要冷却气体的过程，把水银液留下来。那么硫磺变成了另一种气，也不是太难理解。
因为与成仙有关，所以炼丹士都极为重视这类变化。有人甚至把称量好的水银与硫磺混合，变成朱砂后，再加以煅烧。事后，剩下的水银比原先少了些。看起来，那些硫磺确实和一部分水银一起跑掉了。
然而，不能得出完全相等的确凿结论，就始终无法彻底驳倒对手。
以往，透明又耐烧的器物很难找到。用陶瓷罐子的话，封死之后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总让人心里怀疑。因此，殷琼见到这里的玻璃器皿，大喜过望。
她甚至直接雇了个会吹玻璃的匠人，制作一些形状奇怪的器具。钱程前两天去她的宅院时，见棚屋里全是各种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瓶子，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这次，她又列了一堆东西，希望钱程帮忙找人采购，说要给那些同行们送去。
这里面有些可以就近购置，有些就得多花些时间，才能托人送来。钱程和她一起，讨论起如何安排这些来。
两人正交谈着，门外，白芷带着晚饭，走了进来。阿蒂拉跟在后面，又想来蹭饭。
“在讨论什么呢？”她看了眼二人，问。
钱程稍稍移动手臂，勾了下手指，把倒盖着的书拉回一截，随后翻动手腕，熟练地伸手一推，把书收进了书案下。
殷琼没在意，回头和她打了个招呼。
“我想托人买些东西。”她解释道：“最快的应该就是拜托他了。”
白芷向她点点头，又瞥了眼钱程，没说什么，收拾起桌子来。
“为什么这么急啊？”钱程想了想，继续问殷琼：“你好像对这些很上心，它们这么重要么？”
“这种简单的规律可能就是变化的本质。”殷琼说：“现在关注的是实实在在的药材，往后就可以探求灵力的规律，弄清它到底是什么。”
“总有一天，成仙到底是什么，仙人到底是什么，我们会搞清楚的。”她认真地说。
“当真？”钱程问。
“万物的本质，归根溯源的话，应当是一样的。”殷琼说：“从不同的方向研究道，最终也肯定会得到一致的结果。”
“你或许可以问问她。”钱程指了指白芷：“第一纪的经验应该有用。”
“世界不一样了。”白芷回答：“再说，我觉得与其指望残缺的经验，不如自己验证下。至少，我敢肯定，去尝试是肯定没错的。”
钱程和殷琼相互看了看，点头表示赞同。
“对，对。”阿蒂拉见他们几个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虽然不太懂，也赶紧跟着点头。
“不过你说仙人到底是什么，这个未免太高深了。这种也需要咱们自己去研究么？”钱程那边又有了些兴趣。
“不然呢？”殷琼摊摊手：“确实一直有人指望能遇到仙人，得到提携。不过我是不指望的。周穆王的事迹在先，我觉得，这条路怕是走不通的。”
“那种方法，听起来确实和碰运气差不多……”钱程想了想，沉吟起来。
“我命由我不由天。”殷琼念道：“修道所求的原本就是逍遥，如果还是一切都指望着别人，这肯定是不对的。”
钱程闻言，点了点头。
“可惜我现在还得帮人求仙。”他自嘲道。
“我也听人说了。”殷琼哂笑一声：“长安那位，对西洲的各种传说，好像很感兴趣。”“是。”钱程点点头，也咧嘴笑了笑：“我第一次上书，写的是这边的物产和地理情况，那边的回复很平常。我就又写了这里的传说和神话，提到了几个长生的故事，结果使者这就过来了。”
“很多国君都是这样。”殷琼见怪不怪：“相比国事，更关心鬼神，也不算新鲜事。”
钱程深有感慨。
“你觉得这真能成么？”他问。
殷琼又笑了笑。
“何事该有为，何事该无为，总得分清楚。如果连无为和不争都理解不了，就跑去寻道求仙……”她摇摇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殷琼他们对皇帝，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她自己有时也颇有微词。这方面，她和钱程倒是很聊得来。
又说了几句，钱程收下她的单子。他邀请殷琼留下一起吃顿饭，但她扫了眼白芷，又看了看她带来的饭菜份量，便主动告辞了。
几人吃完了饭，白芷把阿蒂拉送走，又折回去找钱程。
钱程刚拿出《论语》，正站在桌边，见她突然又回来了，不免有些尴尬。
“在看什么呢？”白芷问。
钱程犹豫了片刻。
“这是……圣贤书。”他很快稳定下来，也不收回书籍，只是沉着地看着白芷，出声答道。
“现在还看论语？”白芷问：“这些内容，你早该烂熟于心了吧。还要专门弄本新的来读？”
“不是这样的。”钱程摇了摇头，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论语里的知识看似浅显，但真正的道理描述出来，原本就很简单。想治理天下，从这一本论语开始，也是没问题的。”
“行了。我也读过论语。”白芷哭笑不得地说：“无论哪家注的，你这本也太薄了。”
“用不着整本。西洲看似复杂，但这里的情况比中原，其实还简单了不少。”钱程扬了扬手里的册子：“所以，半部论语就足够治理西洲了。”
书页发出轻微的声响，一张纸滑落下来。
这册子为了节约成本和工时，用了不少新方法。比如它的装订，就不是用线，而是用胶黏上的。
只是他们的胶，质量看来不太好，不时就有直接脱页的事情。
那张纸向白芷这边飘落过去。
钱程眼睛猛地睁大，瞬间滑出一步，似乎想用长袍下襟挡回纸页。白芷同样眼疾手快，驱动灵力卷起裙摆，把钱程荡开。
谁知那也只是钱程的疑兵之计——他趁着白芷施法，也运气灵力，沿着地面抽（）动微风，想把纸张带回。
然而白芷熟练地改变法术，夺回了对气流的控制。钱程开始发力，但压不住她。
看起来钱程落入了下风，但他随即弹了下手指，甩出一颗火星。
白芷自己扬起的风，卷着火，飞向那张纸页。
钱程的计划看起来要成功，但他的神情还是有些紧张。
果然，刹那间，一阵寒意掠过。
风与火瞬间消失，凝着薄霜的纸页缓缓掉在白芷脚边。
钱程还没来得及应对，等他反应过来，只能傻眼地看着她瞪着自己。青绿色的幽光从她眼中渐渐散去，隐约可见的尾巴尖也消失了。
钱程一时进退不得。
另一边，白芷低下头，看见纸上绘着一幅彩图。
“这是什么？”她皱了皱眉头：“画……不，这是印的？已经有这种技术了？”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画面上。
图里有一个穿着铠甲的男性，还有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女。男子身旁，是个画像石中常见的姓名标注。那个小框里，写着“司马某氏”。
少女伏在地上，旁边也有个小框，写着“西洲圣姑”。
“……”
白芷抬起头，看了看钱程。
钱程也抬着头，看向天花板。
白芷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钱程狐疑地望向她。
“总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白芷摇摇头，又有些感慨：“好久之前了吧……”
钱程见她一会儿要生气，一会儿又好像开心起来，很是费解，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吃完饭了，我们去散散步吧。”白芷继续说。
“啊？”
钱程还没问明白情况，白芷便拉着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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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家都很好奇，灵力与普通材料，到底是谁发生了作用？它们又发生了什么变化、怎样变化？这其中的规律，与成仙密切相关，因此，历代道士都很重视这方面的研究。
水银是炼丹时，一种很重要的材料，如今的道士们对此都很熟悉了。水银变成丹砂的过程，就算没有灵力，也是一样发生的。
而把丹砂加热的话，可以变回水银。一直以来，人们制取水银，都是用这种方法。但朱砂制成水银时，重量却不一样了。
一些炼丹士认为，这个过程中发生了某种神秘的变化，很可能与仙人有关。也有人认为，既然硫磺和水银变成了丹砂，那么丹砂也会变成硫磺和水银。缺少的那部分，就是硫磺变成了气，跑掉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因为生产水银的时候，本来就需要冷却气体的过程，把水银液留下来。那么硫磺变成了另一种气，也不是太难理解。
因为与成仙有关，所以炼丹士都极为重视这类变化。有人甚至把称量好的水银与硫磺混合，变成朱砂后，再加以煅烧。事后，剩下的水银比原先少了些。看起来，那些硫磺确实和一部分水银一起跑掉了。
然而，不能得出完全相等的确凿结论，就始终无法彻底驳倒对手。
以往，透明又耐烧的器物很难找到。用陶瓷罐子的话，封死之后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总让人心里怀疑。因此，殷琼见到这里的玻璃器皿，大喜过望。
她甚至直接雇了个会吹玻璃的匠人，制作一些形状奇怪的器具。钱程前两天去她的宅院时，见棚屋里全是各种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瓶子，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这次，她又列了一堆东西，希望钱程帮忙找人采购，说要给那些同行们送去。
这里面有些可以就近购置，有些就得多花些时间，才能托人送来。钱程和她一起，讨论起如何安排这些来。
两人正交谈着，门外，白芷带着晚饭，走了进来。阿蒂拉跟在后面，又想来蹭饭。
“在讨论什么呢？”她看了眼二人，问。
钱程稍稍移动手臂，勾了下手指，把倒盖着的书拉回一截，随后翻动手腕，熟练地伸手一推，把书收进了书案下。
殷琼没在意，回头和她打了个招呼。
“我想托人买些东西。”她解释道：“最快的应该就是拜托他了。”
白芷向她点点头，又瞥了眼钱程，没说什么，收拾起桌子来。
“为什么这么急啊？”钱程想了想，继续问殷琼：“你好像对这些很上心，它们这么重要么？”
“这种简单的规律可能就是变化的本质。”殷琼说：“现在关注的是实实在在的药材，往后就可以探求灵力的规律，弄清它到底是什么。”
“总有一天，成仙到底是什么，仙人到底是什么，我们会搞清楚的。”她认真地说。
“当真？”钱程问。
“万物的本质，归根溯源的话，应当是一样的。”殷琼说：“从不同的方向研究道，最终也肯定会得到一致的结果。”
“你或许可以问问她。”钱程指了指白芷：“第一纪的经验应该有用。”
“世界不一样了。”白芷回答：“再说，我觉得与其指望残缺的经验，不如自己验证下。至少，我敢肯定，去尝试是肯定没错的。”
钱程和殷琼相互看了看，点头表示赞同。
“对，对。”阿蒂拉见他们几个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虽然不太懂，也赶紧跟着点头。
“不过你说仙人到底是什么，这个未免太高深了。这种也需要咱们自己去研究么？”钱程那边又有了些兴趣。
“不然呢？”殷琼摊摊手：“确实一直有人指望能遇到仙人，得到提携。不过我是不指望的。周穆王的事迹在先，我觉得，这条路怕是走不通的。”
“那种方法，听起来确实和碰运气差不多……”钱程想了想，沉吟起来。
“我命由我不由天。”殷琼念道：“修道所求的原本就是逍遥，如果还是一切都指望着别人，这肯定是不对的。”
钱程闻言，点了点头。
“可惜我现在还得帮人求仙。”他自嘲道。
“我也听人说了。”殷琼哂笑一声：“长安那位，对西洲的各种传说，好像很感兴趣。”“是。”钱程点点头，也咧嘴笑了笑：“我第一次上书，写的是这边的物产和地理情况，那边的回复很平常。我就又写了这里的传说和神话，提到了几个长生的故事，结果使者这就过来了。”
“很多国君都是这样。”殷琼见怪不怪：“相比国事，更关心鬼神，也不算新鲜事。”
钱程深有感慨。
“你觉得这真能成么？”他问。
殷琼又笑了笑。
“何事该有为，何事该无为，总得分清楚。如果连无为和不争都理解不了，就跑去寻道求仙……”她摇摇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殷琼他们对皇帝，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她自己有时也颇有微词。这方面，她和钱程倒是很聊得来。
又说了几句，钱程收下她的单子。他邀请殷琼留下一起吃顿饭，但她扫了眼白芷，又看了看她带来的饭菜份量，便主动告辞了。
几人吃完了饭，白芷把阿蒂拉送走，又折回去找钱程。
钱程刚拿出《论语》，正站在桌边，见她突然又回来了，不免有些尴尬。
“在看什么呢？”白芷问。
钱程犹豫了片刻。
“这是……圣贤书。”他很快稳定下来，也不收回书籍，只是沉着地看着白芷，出声答道。
“现在还看论语？”白芷问：“这些内容，你早该烂熟于心了吧。还要专门弄本新的来读？”
“不是这样的。”钱程摇了摇头，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论语里的知识看似浅显，但真正的道理描述出来，原本就很简单。想治理天下，从这一本论语开始，也是没问题的。”
“行了。我也读过论语。”白芷哭笑不得地说：“无论哪家注的，你这本也太薄了。”
“用不着整本。西洲看似复杂，但这里的情况比中原，其实还简单了不少。”钱程扬了扬手里的册子：“所以，半部论语就足够治理西洲了。”
书页发出轻微的声响，一张纸滑落下来。
这册子为了节约成本和工时，用了不少新方法。比如它的装订，就不是用线，而是用胶黏上的。
只是他们的胶，质量看来不太好，不时就有直接脱页的事情。
那张纸向白芷这边飘落过去。
钱程眼睛猛地睁大，瞬间滑出一步，似乎想用长袍下襟挡回纸页。白芷同样眼疾手快，驱动灵力卷起裙摆，把钱程荡开。
谁知那也只是钱程的疑兵之计——他趁着白芷施法，也运气灵力，沿着地面抽（）动微风，想把纸张带回。
然而白芷熟练地改变法术，夺回了对气流的控制。钱程开始发力，但压不住她。
看起来钱程落入了下风，但他随即弹了下手指，甩出一颗火星。
白芷自己扬起的风，卷着火，飞向那张纸页。
钱程的计划看起来要成功，但他的神情还是有些紧张。
果然，刹那间，一阵寒意掠过。
风与火瞬间消失，凝着薄霜的纸页缓缓掉在白芷脚边。
钱程还没来得及应对，等他反应过来，只能傻眼地看着她瞪着自己。青绿色的幽光从她眼中渐渐散去，隐约可见的尾巴尖也消失了。
钱程一时进退不得。
另一边，白芷低下头，看见纸上绘着一幅彩图。
“这是什么？”她皱了皱眉头：“画……不，这是印的？已经有这种技术了？”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画面上。
图里有一个穿着铠甲的男性，还有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女。男子身旁，是个画像石中常见的姓名标注。那个小框里，写着“司马某氏”。
少女伏在地上，旁边也有个小框，写着“西洲圣姑”。
“……”
白芷抬起头，看了看钱程。
钱程也抬着头，看向天花板。
白芷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钱程狐疑地望向她。
“总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白芷摇摇头，又有些感慨：“好久之前了吧……”
钱程见她一会儿要生气，一会儿又好像开心起来，很是费解，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吃完饭了，我们去散散步吧。”白芷继续说。
“啊？”
钱程还没问明白情况，白芷便拉着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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