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桌上谈兵 上
白芷回到都护府临时驻地时，钱程与一众军吏，在空地上搭了个棚子，围着一张大桌，正在比划着。
见她走来，钱程迎上去和她打招呼，那群人也转身向她行礼问候。她看见殷琼也在人群里，向她拱拱手。
她又看向人群中的大桌，发现上面摆着一个蜡制的模型。上面堆出了小山，画了道路与河流，还摆着不少旗帜和小人。
白芷倒是见过几次这种东西。在长安宫中，就有几套类似的模型。那些倒比钱程这个大了不少，是用来查看天下地形地势的。不过据说，目前为止最大的一个，其实是在秦始皇的陵墓里。
她转过视线，又瞪大眼睛，看了看蜡模上摆着的小人，和周围的符号。
蜡盘不算太稀奇，但这么使用，倒是第一次见，让她有些惊讶。
那个小人有拇指高，是个小女孩的形象。它看起来像个俑，但制作精细了些。只是眼睛很大，颜色也很鲜艳，风格与周围一圈有些不合，不过总觉得隐隐有些熟悉。
只是，小女孩背后被人绑了个旗，写着“戊部右曲前屯”的字样。
白芷看向旁边，还有许多风格差不多的小人。
“这是什么啊……”
“《礼记》送的。”一个嘴快的忍不住答道。
白芷嘴角抽搐了下。
“这种东西……不是也有风格正常点的么？”她问钱程：“那种陶塑小人也可以吧。”
“正常？”钱程疑惑了下：“你说的那是陶俑吧。死人陪葬的东西，太晦气了。我看这种就挺不错的。”
白芷又扫了眼，发现至少没有衣不蔽体的那种，也不好说他们。
“我们继续吧。”钱程拍了拍手，又退了两步，转向白芷：“这是之前跟着骠骑将军进攻西洲人那一战。我们简单模仿一下当时的局势，好给新受训的军吏讲解。”
“他们暂时是指挥不到这么高的级别的，但了解战场上，军/队如何运作，才能更好地带领士兵。”钱程解释道：“很多时候，上司的号令来不了这么快。能根据形势提前做准备，才是最好的。我的整套想法还不太成熟，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吧？”
白芷急忙摇摇头。
“没问题，这样很好。”她说。
“那你也看看吧。”钱程点了点头：“你好像对前线了解也不多，正好权当讲解了。”
白芷跟着他凑过去，那群人已经重新开始了。
“当时我们在和南路的西洲联军交战，但北边还有一支巴里希军/队。我们这次一方面是为了展示下战斗是如何进行的，另一方面也想看下，他发动进攻的时机是否合适。要是巴里希人真的赶来支援，该怎么办。”钱程小声介绍起来。
“我之前问了那次战斗中被俘的西洲指挥官，所以他们的军/队分布和战场判断，大体是清楚的。我们可以趁机也研究下他们军/队的能力和习惯。”
这时，站在蜡盘旁的几个年轻人，似乎达成了共识。其中一人指向左翼，大声说道：“这三个屯的材官，应该恢复队形，用快步行走的速度向左前方前进。”
蜡盘另一边，殷琼随即书写起来。
“七又五分之二刻，队形从紧密改为行进，前进……百二十步。”她算了下，报了出来。“不行的。”旁边，有人突然说。
白芷转头看去，一个独臂中年人正在发表自己的观点。她认出这人是钱程之前的亲兵。
“他们之前交战过，现在恢复不过来。”他说：“得降低行走的速度。”
“有这么严重么？”
“这不是你们平时对练。穿上全套甲胄和人拼命一刻钟，身心都已经很疲惫了。”
“那该降低多少？”钱程问。
众人都犹豫起来。
“谁想过这么细啊……”
“军吏催着，也不至于走不到正常速度吧。”
“这可不好说……”
其他人也无法确定。
钱程自己其实也没想过这些，但现在确实需要，只好先让人把问题记下来，有时间再说。
“那这怎么办啊？”殷琼提醒道。
“再赌一次吧。”有人提议。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六十到一百二，丢出哪个，就乘以十，加在步数上。”钱程说：“方骰子还有么？”
“有的。”有人顺手掏出一个，丢给那个年轻人，让他去扔。
白芷不知说什么好，钱程倒是见怪不怪。
从民间到军中，赌博的风气都很重。随身带着骰子的，早不止一个两个了。只要他们在岗时不偷偷玩，钱程也不管。
那人丢出一个四，殷琼算了下百步的距离。有人拿尺子量了量，拿起几个小人，放在了新的位置。
“你怎么想出来这些的？”白芷重新扫了眼蜡盘，又问钱程。
“赵姑娘说得把具体数字搞清楚，要不然就成了随心所欲，没什么模拟的意义了。”钱程说：“我们问了不少人，大体有点数了。不过还是有很多没法确定的——以往只有管行军与补给的人特别关注这些，这次也是他们一直建议，才想起这招的。”
“可惜战场上哪有这么长的时间让你算。大家都是凭经验估计个大概，也不会一步一步数的。”他显得也有些无奈。
“那丢骰子呢？”白芷问。
“这不是很常见的游戏么。”钱程不以为然：“没法准确断定的话，赌一下就是了。我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姑且就这么试试吧。”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又问道：“为了这些，我们已经绞尽脑汁了。如果有什么漏洞，一定及时告诉我。”
“不，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白芷敲了敲脑袋，皴眉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对这方面的记忆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有种感觉……这个方向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就行。”钱程点了点头：“像这种设想，原本就没指望它能一次成型。今后我们慢慢摸索，一定能慢慢完善起来的。”
“你比我还有信心。”白芷笑道。
“我也打过不少仗了，有些事情还是能看出端倪的。再说这东西，要求也不太高。”钱程倒是看得开：“纸上谈兵而已，差不多能用就行了。”
PS:汉代骰子
（其实各种形状的都有，面数也是按需求。这个是当年很流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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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走来，钱程迎上去和她打招呼，那群人也转身向她行礼问候。她看见殷琼也在人群里，向她拱拱手。
她又看向人群中的大桌，发现上面摆着一个蜡制的模型。上面堆出了小山，画了道路与河流，还摆着不少旗帜和小人。
白芷倒是见过几次这种东西。在长安宫中，就有几套类似的模型。那些倒比钱程这个大了不少，是用来查看天下地形地势的。不过据说，目前为止最大的一个，其实是在秦始皇的陵墓里。
她转过视线，又瞪大眼睛，看了看蜡模上摆着的小人，和周围的符号。
蜡盘不算太稀奇，但这么使用，倒是第一次见，让她有些惊讶。
那个小人有拇指高，是个小女孩的形象。它看起来像个俑，但制作精细了些。只是眼睛很大，颜色也很鲜艳，风格与周围一圈有些不合，不过总觉得隐隐有些熟悉。
只是，小女孩背后被人绑了个旗，写着“戊部右曲前屯”的字样。
白芷看向旁边，还有许多风格差不多的小人。
“这是什么啊……”
“《礼记》送的。”一个嘴快的忍不住答道。
白芷嘴角抽搐了下。
“这种东西……不是也有风格正常点的么？”她问钱程：“那种陶塑小人也可以吧。”
“正常？”钱程疑惑了下：“你说的那是陶俑吧。死人陪葬的东西，太晦气了。我看这种就挺不错的。”
白芷又扫了眼，发现至少没有衣不蔽体的那种，也不好说他们。
“我们继续吧。”钱程拍了拍手，又退了两步，转向白芷：“这是之前跟着骠骑将军进攻西洲人那一战。我们简单模仿一下当时的局势，好给新受训的军吏讲解。”
“他们暂时是指挥不到这么高的级别的，但了解战场上，军/队如何运作，才能更好地带领士兵。”钱程解释道：“很多时候，上司的号令来不了这么快。能根据形势提前做准备，才是最好的。我的整套想法还不太成熟，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吧？”
白芷急忙摇摇头。
“没问题，这样很好。”她说。
“那你也看看吧。”钱程点了点头：“你好像对前线了解也不多，正好权当讲解了。”
白芷跟着他凑过去，那群人已经重新开始了。
“当时我们在和南路的西洲联军交战，但北边还有一支巴里希军/队。我们这次一方面是为了展示下战斗是如何进行的，另一方面也想看下，他发动进攻的时机是否合适。要是巴里希人真的赶来支援，该怎么办。”钱程小声介绍起来。
“我之前问了那次战斗中被俘的西洲指挥官，所以他们的军/队分布和战场判断，大体是清楚的。我们可以趁机也研究下他们军/队的能力和习惯。”
这时，站在蜡盘旁的几个年轻人，似乎达成了共识。其中一人指向左翼，大声说道：“这三个屯的材官，应该恢复队形，用快步行走的速度向左前方前进。”
蜡盘另一边，殷琼随即书写起来。
“七又五分之二刻，队形从紧密改为行进，前进……百二十步。”她算了下，报了出来。“不行的。”旁边，有人突然说。
白芷转头看去，一个独臂中年人正在发表自己的观点。她认出这人是钱程之前的亲兵。
“他们之前交战过，现在恢复不过来。”他说：“得降低行走的速度。”
“有这么严重么？”
“这不是你们平时对练。穿上全套甲胄和人拼命一刻钟，身心都已经很疲惫了。”
“那该降低多少？”钱程问。
众人都犹豫起来。
“谁想过这么细啊……”
“军吏催着，也不至于走不到正常速度吧。”
“这可不好说……”
其他人也无法确定。
钱程自己其实也没想过这些，但现在确实需要，只好先让人把问题记下来，有时间再说。
“那这怎么办啊？”殷琼提醒道。
“再赌一次吧。”有人提议。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六十到一百二，丢出哪个，就乘以十，加在步数上。”钱程说：“方骰子还有么？”
“有的。”有人顺手掏出一个，丢给那个年轻人，让他去扔。
白芷不知说什么好，钱程倒是见怪不怪。
从民间到军中，赌博的风气都很重。随身带着骰子的，早不止一个两个了。只要他们在岗时不偷偷玩，钱程也不管。
那人丢出一个四，殷琼算了下百步的距离。有人拿尺子量了量，拿起几个小人，放在了新的位置。
“你怎么想出来这些的？”白芷重新扫了眼蜡盘，又问钱程。
“赵姑娘说得把具体数字搞清楚，要不然就成了随心所欲，没什么模拟的意义了。”钱程说：“我们问了不少人，大体有点数了。不过还是有很多没法确定的——以往只有管行军与补给的人特别关注这些，这次也是他们一直建议，才想起这招的。”
“可惜战场上哪有这么长的时间让你算。大家都是凭经验估计个大概，也不会一步一步数的。”他显得也有些无奈。
“那丢骰子呢？”白芷问。
“这不是很常见的游戏么。”钱程不以为然：“没法准确断定的话，赌一下就是了。我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姑且就这么试试吧。”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又问道：“为了这些，我们已经绞尽脑汁了。如果有什么漏洞，一定及时告诉我。”
“不，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白芷敲了敲脑袋，皴眉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对这方面的记忆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有种感觉……这个方向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就行。”钱程点了点头：“像这种设想，原本就没指望它能一次成型。今后我们慢慢摸索，一定能慢慢完善起来的。”
“你比我还有信心。”白芷笑道。
“我也打过不少仗了，有些事情还是能看出端倪的。再说这东西，要求也不太高。”钱程倒是看得开：“纸上谈兵而已，差不多能用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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