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殷琼的一天 下
“这头发是谁帮你扎的啊。”车上，殷琼看了眼阿蒂拉，问道。
“我自己在长安学的。”阿蒂拉回答。
殷琼仔细打量了下。
匈奴人的发型各式各样，没有明确的规定。传统上，普通人是披散头发的，但那其实并不方便，尤其是需要经常骑马的时候。贵人们一般习惯把头发捆成一束，或是在末尾扎一节锥形的发辫，还有留发髻的，方法不一。普通匈奴人，也有这么模仿的。
靠近东胡那边，有人学着东胡人扎小辫子。西边这里，则有些人剪成短发。不过匈奴本部的习俗，对头发很是看重。有贵人死了，家人、亲随会割下发辫陪葬。所以，也就西部的附庸和下层杂役，会留这种短发。
阿蒂拉本来也是短头发，因为部族里的人觉得这样方便。后来被匈奴人带走，她就跟着留长头发来，一直到现在。
“长安的日子应该不错吧，怎么跑这里来了？”殷琼问。
“那边太危险了。”阿蒂拉连连摇头：“我托霍姐姐帮忙，找机会寻了份差事，来这边了。”
殷琼想了想，也不知道长安有什么威胁到她了。
“唉，真怀念长安的好吃的……”阿蒂拉叹了口气，显得有些不舍。
殷琼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阿蒂拉小时候日子很贫苦，不过后来离开部落，伙食好了很多，营养不良的情况也不复存在了。
尤其到钱程这边之后，虽然钱程天天管教她，但吃喝的方面，一直都对她很好。这两年来，她个子已经高了些，身材也渐渐凹凸有致起来。
殷琼看了看阿蒂拉，又想到了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阿蒂拉好奇地问。
“不，没什么。”殷琼止住了话题：“这段时间你先住我这里，我带你去安顿下吧。”
阿蒂拉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马，不久就来到一处院落。殷琼打开门，让她进来。
“左边的屋子给你了。”她说：“对了，里面是子诚给你留的东西。”
“什么？”阿蒂拉有些意外。
“我也不清楚。他看公文里说你要来，但自己又急着有事外出，没时间，就留了几箱子的东西，说是最近精挑细选出的，让我一定要交给你。”殷琼解释道。
“真的？”阿蒂拉很是高兴，急忙向那边跑去：“快帮我开下门！”
殷琼苦笑着点点头，那边，阿蒂拉还不断询问。
“是不是他说专门送给我的？”
“是的。”
“是什么礼物呢……？”
“不知道，但他说这是最珍贵的东西。”
说着，她打开门，让阿蒂拉跑了进去。
钱程留的小箱子，她也没动过。上面放着钱程给阿蒂拉的字条，卷起来压在箱盖子上。阿蒂拉拿起字条，迫不及待地顺手掀开了箱子。
箱子里，是满满的几摞书。
阿蒂拉愣了愣，手里的盖子嘭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急忙去翻另外两个箱子，发现里面也是差不多——除了之前给她看的诸子典籍，甚至还有几本西洲学者的著作，都堆在那里。
阿蒂拉又手忙脚乱地把字条打开。
上面简洁地写着三个字，“抄三遍”
阿蒂拉大声惨叫起来。
“不用太伤心……”殷琼只好劝道：“子诚说，原本计划让你去女学堂上学的，现在看也不需要了。”
“哎？”阿蒂拉这回不太信了。
“是真的。”殷琼向她解释起来。
原来，钱程先前办学不顺利之后，就一直思考怎么弥补的问题。
儒生们一直想夺回东林书院，但墨家那边声势很盛，抢回来一次恐怕也没什么用。钱程和赵//飞雁混的很熟，也不好意思直接说什么。
不过，钱程很快想到了新的办法。
他一直关注与西洲人有关的各类知识，以便于更好地管理和对付他们。而西洲的教会，虽然已经有败落的趋势，但依然是他们目前仅有的、有教育功能的组织。而且，说他们是西洲土人之中，组织程度最好的势力，也没什么问题。
想对付西洲人，就得学会怎么对付教会。而钱程仔细研究后发现，教会很重视家庭对于维持宗教氛围的作用，和对妇人传教的意义。
西洲的妇人，地位并不高，大部分人在社会中也并不起眼。但对她们传教，要更加简单。而信教的妇人，甚至经常比男人更加虔诚，乃至狂热。
妇人的影响力也比人们想象中大得多。一个妇人加入教会，甚至可以很快把家庭中的几代人都拉进来，比身为家主的男人，效果都更明显。
钱程搜罗到的拜上帝教资料里，记录了不少早期传教的事迹。里面有不少王后或者贵妇，说服自己丈夫皈依的记录，而反过来的，几乎没有。显然，无论在哪个阶层，这个规律都是成立的。
教会已经有意识地开始利用这一点。而他们能用，钱程当然也能用。
想要宣扬道德礼义，并且让一代代人都能坚持下去，向成为君子努力，那么持久的教育就是非常必要的。而想要让整个社会的风气不断改善，毫无疑问需要从每个家庭做起。
在重视家庭这方面，儒生们并不比其他人逊色，只是传播教化的效果，一直很一般。现在这么一想，钱程就恍然大悟，明白了他自己、乃至先儒们，之前的疏漏在哪里。
靠劝说国君进行复古改制，现在看，是完全没用的。先贤们用各种方式，劝了几百年，从天下还有数百诸侯，劝到只剩一个皇帝，还是没人肯听从。而且，这还不止是他们一家的问题，殷琼乃至赵//飞雁那边的处境，几乎都差不多。
现在的形势很明显。当今的学者，未必能找出比肩诸子的，但皇帝对他们的态度，比当年的诸侯糟糕多了。按这个趋势下去，早晚得完蛋，与其坐等灭亡，不如换种思路。
在民间传播自己的学说，然后反过来推动朝廷和天子接受已经成功的观点，这是蛮夷都摸索出来的经验。
然而哪怕墨家的组织，实质上也是一个游说和服务君王的集团。也就最近，一些不得志的儒道学者，才开始合伙琢磨这个问题。先贤们都没有想到这种思路，实在令人惋惜。
既然如此，钱程就准备自己先试一试——而从已有的经验看，从妇人开始，显然是风险最低而见效最好的方法。
他和殷琼商量了几次，就着手去开新学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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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在长安学的。”阿蒂拉回答。
殷琼仔细打量了下。
匈奴人的发型各式各样，没有明确的规定。传统上，普通人是披散头发的，但那其实并不方便，尤其是需要经常骑马的时候。贵人们一般习惯把头发捆成一束，或是在末尾扎一节锥形的发辫，还有留发髻的，方法不一。普通匈奴人，也有这么模仿的。
靠近东胡那边，有人学着东胡人扎小辫子。西边这里，则有些人剪成短发。不过匈奴本部的习俗，对头发很是看重。有贵人死了，家人、亲随会割下发辫陪葬。所以，也就西部的附庸和下层杂役，会留这种短发。
阿蒂拉本来也是短头发，因为部族里的人觉得这样方便。后来被匈奴人带走，她就跟着留长头发来，一直到现在。
“长安的日子应该不错吧，怎么跑这里来了？”殷琼问。
“那边太危险了。”阿蒂拉连连摇头：“我托霍姐姐帮忙，找机会寻了份差事，来这边了。”
殷琼想了想，也不知道长安有什么威胁到她了。
“唉，真怀念长安的好吃的……”阿蒂拉叹了口气，显得有些不舍。
殷琼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阿蒂拉小时候日子很贫苦，不过后来离开部落，伙食好了很多，营养不良的情况也不复存在了。
尤其到钱程这边之后，虽然钱程天天管教她，但吃喝的方面，一直都对她很好。这两年来，她个子已经高了些，身材也渐渐凹凸有致起来。
殷琼看了看阿蒂拉，又想到了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阿蒂拉好奇地问。
“不，没什么。”殷琼止住了话题：“这段时间你先住我这里，我带你去安顿下吧。”
阿蒂拉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马，不久就来到一处院落。殷琼打开门，让她进来。
“左边的屋子给你了。”她说：“对了，里面是子诚给你留的东西。”
“什么？”阿蒂拉有些意外。
“我也不清楚。他看公文里说你要来，但自己又急着有事外出，没时间，就留了几箱子的东西，说是最近精挑细选出的，让我一定要交给你。”殷琼解释道。
“真的？”阿蒂拉很是高兴，急忙向那边跑去：“快帮我开下门！”
殷琼苦笑着点点头，那边，阿蒂拉还不断询问。
“是不是他说专门送给我的？”
“是的。”
“是什么礼物呢……？”
“不知道，但他说这是最珍贵的东西。”
说着，她打开门，让阿蒂拉跑了进去。
钱程留的小箱子，她也没动过。上面放着钱程给阿蒂拉的字条，卷起来压在箱盖子上。阿蒂拉拿起字条，迫不及待地顺手掀开了箱子。
箱子里，是满满的几摞书。
阿蒂拉愣了愣，手里的盖子嘭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急忙去翻另外两个箱子，发现里面也是差不多——除了之前给她看的诸子典籍，甚至还有几本西洲学者的著作，都堆在那里。
阿蒂拉又手忙脚乱地把字条打开。
上面简洁地写着三个字，“抄三遍”
阿蒂拉大声惨叫起来。
“不用太伤心……”殷琼只好劝道：“子诚说，原本计划让你去女学堂上学的，现在看也不需要了。”
“哎？”阿蒂拉这回不太信了。
“是真的。”殷琼向她解释起来。
原来，钱程先前办学不顺利之后，就一直思考怎么弥补的问题。
儒生们一直想夺回东林书院，但墨家那边声势很盛，抢回来一次恐怕也没什么用。钱程和赵//飞雁混的很熟，也不好意思直接说什么。
不过，钱程很快想到了新的办法。
他一直关注与西洲人有关的各类知识，以便于更好地管理和对付他们。而西洲的教会，虽然已经有败落的趋势，但依然是他们目前仅有的、有教育功能的组织。而且，说他们是西洲土人之中，组织程度最好的势力，也没什么问题。
想对付西洲人，就得学会怎么对付教会。而钱程仔细研究后发现，教会很重视家庭对于维持宗教氛围的作用，和对妇人传教的意义。
西洲的妇人，地位并不高，大部分人在社会中也并不起眼。但对她们传教，要更加简单。而信教的妇人，甚至经常比男人更加虔诚，乃至狂热。
妇人的影响力也比人们想象中大得多。一个妇人加入教会，甚至可以很快把家庭中的几代人都拉进来，比身为家主的男人，效果都更明显。
钱程搜罗到的拜上帝教资料里，记录了不少早期传教的事迹。里面有不少王后或者贵妇，说服自己丈夫皈依的记录，而反过来的，几乎没有。显然，无论在哪个阶层，这个规律都是成立的。
教会已经有意识地开始利用这一点。而他们能用，钱程当然也能用。
想要宣扬道德礼义，并且让一代代人都能坚持下去，向成为君子努力，那么持久的教育就是非常必要的。而想要让整个社会的风气不断改善，毫无疑问需要从每个家庭做起。
在重视家庭这方面，儒生们并不比其他人逊色，只是传播教化的效果，一直很一般。现在这么一想，钱程就恍然大悟，明白了他自己、乃至先儒们，之前的疏漏在哪里。
靠劝说国君进行复古改制，现在看，是完全没用的。先贤们用各种方式，劝了几百年，从天下还有数百诸侯，劝到只剩一个皇帝，还是没人肯听从。而且，这还不止是他们一家的问题，殷琼乃至赵//飞雁那边的处境，几乎都差不多。
现在的形势很明显。当今的学者，未必能找出比肩诸子的，但皇帝对他们的态度，比当年的诸侯糟糕多了。按这个趋势下去，早晚得完蛋，与其坐等灭亡，不如换种思路。
在民间传播自己的学说，然后反过来推动朝廷和天子接受已经成功的观点，这是蛮夷都摸索出来的经验。
然而哪怕墨家的组织，实质上也是一个游说和服务君王的集团。也就最近，一些不得志的儒道学者，才开始合伙琢磨这个问题。先贤们都没有想到这种思路，实在令人惋惜。
既然如此，钱程就准备自己先试一试——而从已有的经验看，从妇人开始，显然是风险最低而见效最好的方法。
他和殷琼商量了几次，就着手去开新学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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