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上帝临汝 下_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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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上帝临汝 下

  “听着像是书吏一样。”女子有些奇怪地说。

  “原本就是从史官官署的吏员那里,借鉴来的。”钱程说:“从周公、孔子以来,我们尝试的办法,一直是用礼义取代神恩,用史料取代神迹,用史书的评价取代神灵的评价。这里的想法,也是同一套思路。”

  “最接近巫师祭司的,就是史官了。用记录者代替祭司,用向后人汇报代替向神灵汇报,是一条相对容易的路。”他总结道:“当然,你要是发现更好的办法,我们也会考虑的。不过目前,各项事务,找他们俩就行了。”

  “我明白了。”女子点点头,显得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做评论。

  “好了,时间不早了,就说这么多吧。”钱程说着站起身:“从后门走,怕太显眼就用原型,沿着街离开。对蛇来说应该很简单的。”

  “我这样走出去就可以。”白袍女子坚持到:“这街上的泥土实在太脏了。”

  “呃……”

  钱程尴尬了下,转身改动法阵,给她指了方向,让她离开了。

  阿蒂拉坐在旁边的胡椅上,好奇地瞅了瞅那边,又瞅了瞅门口。

  “这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几个道士介绍来的。”钱程说:“你知道高祖斩蛇的事吧,那条蛇力量强大,它的魂魄深为不甘,化作妖物,就是刚才那位。”

  “她要找你帮忙,给自己报仇?”阿蒂拉问。

  “对,不过我一直告诉她,杀她的人死了,唆使人杀她之事却还在。她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们就把她收留了。”钱程回答。

  “怪不得看她脾气不太好的样子。”阿蒂拉回忆了下,说:“如果她失控了,不会很危险?应该早叫上我的。我觉得,这家伙都不比狐狸师叔弱了。”

  “怕什么,这种我还是能对付的。”钱程倒是不在乎。

  “哎?我看你和狐狸师叔打,每次都吃亏。”阿蒂拉不留情地揭露道。

  “那是因为对手是她。换个可以放心下死手的试试。”钱程依然不在意地说:“其他方面我不一定有多强,但对付妖怪,早就是老手了。”

  “这样……”阿蒂拉想了想,又说:“那应该就没别的问题了——除非这家伙真借了白帝的关系,去到处告状。”

  “只要没真疯,她就不会做这种事。否则她们会紧跟着我们一起完蛋,皇帝和神灵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钱程悠然地说:“至于要是真疯了……那也是必须承担的风险。天下哪有这么重要、却毫不危险的事情?”

  “那狐狸师叔她……”

  “她牵扯进来,就更不安全了。”钱程摇摇头:“我们现在这些事情,有的并不怕人知道,有些却不能丝毫外泄。所以这件事,除了几个当事人,也只有你我了。”

  “我会小心的。”阿蒂拉看起来很有信心:“我也不怕和神作对。”

  “只靠一个人小心还不行,我们这些人只是因为共同想法临时结盟,实在过于松散。”钱程说:“我觉得,这方面我们反而可以向皇帝学习。除了之前说过的,类似墨党的正式同盟,还应该建立一个模仿内廷的组织。而最重要的,是它必须保持隐秘。”

  “你来安排就好,我都听你的。”阿蒂拉不假思索地说。

  “不,这件事一定要你们自己来。”钱程摇摇头:“如果事泄,我很容易被盯上。到时候,你就和同伴汇合,继续实现我们的设想。如果离了谁就不能运作,那这个想法一定是失败的。”

  “别说的这么晦气。”阿蒂拉劝道:“至于刚才那家伙,我也会好好盯着的。她要是想趁机干坏事,就别怪我刘渊为天下诛杀乱臣贼子了。”

  “……也好。”钱程迟疑了下,决定还是不阻止她:“你去门口,和教授打个招呼。你们都见过面,下次,他会给你安排会面地点。”

  “我以为那是个看门仆人。”阿蒂拉有些惊讶。

  “他可是研究大型法阵和魔力流特性的大师。”钱程说:“另外,刚才那位白姑娘的名字你不需要知道,记住她的代号就行。下次见面,你就叫她‘王蟒’。”

  “那不是大鼎的名字么?”阿蒂拉奇怪地问。

  “伊兰瑞尔建议我们组织一个秘密结社,就像精灵们经常做的那样。”钱程解释道:“我们都没什么经验,后来就决定起个足够礼义的名字,叫‘九鼎会’。成员的代号,都是各种大鼎。”

  “另外,下次主持会议的人,是‘维塔利亚蛇砲’先生。”钱程继续介绍着:“教授只负责把你带到目标附近,安全起见,剩下的需要再对一次暗号。你只要告诉接头的人,‘把维塔利亚砲拖出来。’他们就会带你去会场。”

  “这么复杂……”阿蒂拉咂舌道。

  “精灵们就擅长这些,跟他们学学也好。”钱程说:“之后,我只从你们那里接收消息,不去参与会议讨论了。这也是为了安全。”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做好的。”阿蒂拉点点头:“说实话,我还有点激动。一看这名字,就实在太……礼义了。”

  “名字是次要的,主要是给大家交流的机会。”钱程笑了笑:“你看,只刚才那一段,我们就用上了多少在这里新学的东西。实际上,想与我们合作的西洲复古派人士,为数也并不少。”

  “复古派也认为,神的名义被滥用了。现在需要做的,是提高人的地位,摆正扭曲的关系。我们有很多想法,是相通的。”钱程说着,指了指周围墙壁上的法阵符文:“而且双方的来往,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多。你知道,这些符文还有一个专门强化的针对对象么?”

  “哎?是什么?”阿蒂拉看起来完全没搞懂符文的意义。

  “蛇。”钱程意味深长地说:“蛇的妖怪或者神灵,尤其是母蛇——这是神术核心部分,原本就带的特性,还不是我们刻意加的。”

  “为什么要特别防范这些?”阿蒂拉还是不清楚意思。

  “西洲的一些教会学者与神秘学家,提出过一个有意思的说法。”钱程沉声说:“古早的神灵,是情绪化的,阴性的,黑暗的,落后的。现代的神灵,是理性的,阳性的,光明,先进的。”

  “前者的象征符号,是月亮,黑夜,蛇,大地,母亲。后者的代表,是太阳,白昼,未被污染的人,天空,父亲。这些人认为,教会看似崇奉天神,实际却在前者的影响下。他们因此要求教会做出改变,鼓励理性,推崇人的纯洁,走向真正的信仰。”

  “而按我们的理解,区别在于,前者是难以捉摸的,感性化的,神秘的;后者是可以学习的,理性化的,能够物格而知至的。在我们看来,哪怕西洲人信奉的天神,一样是属于前者,并没有本质区别。所以,我们的想法,也比他们更进一步。”“所以我们要防范着所有的神。”阿蒂拉看起来理解了他的意思。

  “是的,但神灵实在太强大了。”钱程感慨道:“你发现了么?我们那边,除了信息很少,只有一个身份的‘上帝’,其他流传广泛的神,很多都符合他们所说的第一类神灵。”

  “我们和西洲人之前几乎没有消息流通,对神灵的认知却很相似。之前白芷的族人已经开始调查,明显是有意无意地发现了不对。”他叹了口气:“你看女娲的特征,是不是和他们所说的很像?”

  “是的。”阿蒂拉说:“蛇,大地,母亲。这些让人觉得,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巧合。”

  “早晚得要面对的。”钱程说:“历史能告诉我们很多,有些规律,一眼就能看出来。《连山》始于艮,是山;《归藏》始于坤,是地;《周易》则始于乾,是天。从崇尚大地到崇尚天空,从保持神秘到格物致知,从一心向神到以人为主,我们那里,也是同样的规律。”

  “哪天,到了可以战胜神灵权威的地步,我们也就彻底不需要皇帝了吧。”

  “就不知道得多久……”阿蒂拉有些低沉地说。

  “谁知道呢?我们的境遇,比西洲人还复杂。”钱程提醒道:“他们面对的至少是第二类的神灵,而对于我们,很多都还是第一类。想要进步,就得用知识取代愚昧,理性压倒感性,男人超越女人,人性战胜神性。”

  “现在皇权、神权、母权,都压在天下人的头顶上,定然不是轻易就能对付的。”他颇有感触地说:“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啊。”

  “为什么这个比喻感觉好奇怪……”阿蒂拉挠了挠头。

  “本来就是神秘学的意向,当然奇怪。”钱程说:“这里的男人女人,也不见得就是真实的男女性别。就像连这里说的人,也不只是族群意义上的人类。白芷、老秦他们,难道不是一样的境遇么。”

  “而且,我知道一个说法。”他想了想,又说道:“实际上,一直有人认为,女娲不见得是女性。”

  “哎?”这个说法,倒是出乎阿蒂拉意外:“不是女的么?”

  “不是名字里带女就是女。”钱程回答:“恶来的儿子、秦非子的高祖,叫女防,但他是男的。类似的很多:徐夫人不是夫人,冯妇不是妇人,石曼姑也不是姑姑。霍将军的儿子叫霍嬗,也没人说他是小女孩吧。”

  “没人清楚女娲的具体情况,因为就没人见过。现在流传的,都是不知多久之前的说法了,有没有牵强附会、以讹传讹,谁知道呢?”钱程摊摊手。

  “神灵估计也不在乎?”阿蒂拉猜测道:“否则,大家经常用女性形象祭祀,不该没有表示的。不过,女娲不是母神么,如果是男的当妈妈,也太奇怪了。”

  “不是这么简单的。举个例子吧。”钱程说:“南方土人有风俗,妇人产子之后,不去休息,反而是丈夫躺在床上,抱着孩子,装作疲惫孕妇的样子,人们称之为产翁。他们扮演产妇,可能是某种仪式。而仪式中,扮演者的性别是无所谓的,所扮演的身份,才是关键所在。”

  “凉州北方有鲁萨尼人,喜欢强势君王,称之为‘小父亲’。后来有一女子称王,行事果敢勇武,土人敬之,事之若大君。鲁萨尼人这方面不太在乎性别,只需要有‘小父亲’鞭笞驱使自己。女人做得够好,一样是‘小父亲’。”

  “这样啊……”阿蒂拉恍然大悟:“原来男妈妈和女爸爸都有的啊。”

  “所以一直有‘女娲先王男子说’,认为女娲和其他上古圣王一样,是男人,而不是女神。”钱程说:“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明说,我也只是偷偷了解来的。”

  “不过,其实这个说法,才更适合我们的构想吧。”他评价道:“可惜,想动手改写,不是那么方便。”

  “为什么要改?”阿蒂拉追问。

  “我之前明明都给你讲过了。”钱程有些不满:“为什么要把神话改成历史,不也才刚刚当着你的面,讲了一遍么?”

  “大家都不傻,让大家跟着你为了大同努力,就得先说服他们,这个理想是能够成功实现的。”他没办法,还是解释起来:“而说服的办法,只有两种:神的方式,人的方式。”

  “要么,就告诉他们,这是神灵允诺给人类的地上天国,所以信徒们一定可以做到。要么,就告诉他们,这是人类祖先已经完成过的伟业,所以后人们一定可以做到。”

  “前者,要从经书里找证据。后者,要从史书里找证据。而且,我应该说过,史书有多重要吧——和西洲人对比,我们的史书其实承担了神灵的一部分功能。”

  “所以先儒才反复强调,收录的上古故事要雅驯。难道我们真不知道当时的人,比现在更加艰苦么?难道我们真不知道,禅让制也没那么美好么?不,很多人都知道。”

  “但如果直接说出来,史书就不是‘正神’了。所以,我们才必须调整上古传说,有时甚至要硬顶着神灵的压力改动故事情节。不这样,难道和西洲信徒一样,天天祈祷神来救自己么?”

  “如果能不用过去的例子,就证明大同可以实现呢?”阿蒂拉问。

  “要是真有,就算和神灵直接翻脸,我也会拼了命把它传扬出去的。可这不是没有么?”钱程摊摊手:“而且,还不能太晦涩。如果大家都听不懂,只有皓首穷经才能理解意思,那恐怕一样不如一句‘有人做到过’。”

  阿蒂拉点了点头。

  “为了教化,专门写一份给普通人看的历史……要是哪天不需要这样,就好了。”她说。

  钱程一时无言。

  “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似乎说了太久了。”阿蒂拉又接着提醒道:“如果狐狸师叔发觉,一定会怀疑的。她和神灵往来密切,到时候就不安全了。”

  “不用担心。”钱程胸有成竹地说:“如果她怀疑,你就告诉她,说我是偷偷跑出去,和女妖精会面了。”

  “哎?”阿蒂拉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实话,所以不怕她查。”钱程坦然说:“而且白芷一向善妒,发现此事,首先就会怒火上头,责难于我,再埋怨白姑娘前来勾引。这样,就不会往真正的方向去想了。”

  “如果狐狸师叔背后的人继续查呢?”阿蒂拉问。

  “那就演几回。这又不算事。”钱程不以为然。

  “明白了,还是老师你聪明。”阿蒂拉服气地说:“之前西王母攻击你,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么?”

  “这个的话——”钱程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真在计划中,还是单纯玩脱了。

  阿蒂拉没继续追问,跟着他来到二楼,像常见的幽会者一样,跃出后窗,鬼鬼祟祟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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