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蚕食
正是这一时空的晚春时节,高悬的太阳亮晃晃的，看着刺眼，阳光落在皮肤上却不是那么灼热。宁泽川嗅到空气中传来田野特有的草木与肥料混合的味道。他沿着小路,走向那群聚在一起进行集会的人。
这群人里,有汗流浃背的青壮年，有抱着小孩的妇女，精神矍铄的驼背老人，还有半大的孩子。其中一部分人像是刚干完农活不久，提着农具赶来的。他们衣着虽简朴,却没有一个骨瘦如柴的人。
还未走进人群之中,他便远远听见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抑扬顿挫地道：
“……觉醒的诸神之所以选中我们的村庄，正是因为我们辛勤耕耘……耕耘必有收获,奉献者必将获得幸福。我们的妻子、丈夫、儿女、父母都能获得平安、健康和财富。生者在光明神的庇佑下繁衍不息，亡者在黑暗神的怀抱中安眠……”
宁泽川眉头一跳，快速抬眼，入目的是前面几排人密密实实的脑袋，他于是侧了侧身，从众人之间的缝隙中朝内看去。
只见人群中间的小片空地上，立着一个男子，正向众人宣讲教义。
那是一个祭司打扮的青年，身形高挑匀称,面白无须，双目炯炯有神,称得上俊美。奇怪的是，他的左半边脸全部没入一副狰狞的暗青色面具之中，只露出右半边。金棕色长发从他脸颊两侧垂下,一直流到胸前。
他左手戴白色手套，遮住了皮肤，右手露在空气之中，握着一根钻石缀饰的黑色短杖。
“凭什么相信你？”人群之中有人小声嘟囔。
“就是，你才来这里不到几天，就天天逼我们出来集合，让我们信这个神明，又信那个神明的……”有人抱怨道。
“你说光明神和黑暗神最为伟大，那我们的丰收女神，又要放在哪里？”另一个人不服气地说。
“丰、丰收女神！”妇人怀里的小娃娃用力挥舞着手里的草杆，兴奋而口齿不清地说。
几声质疑，让余下的人也不由得左右摇摆。
“说得对……”
“丰收女神一直庇佑着村庄，神殿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位置？”
“你说的这两个神，根本就不对！”
见眼前的局面变得混乱，青年面色先是一沉，眼中闪过玩味之色，片刻后，眼珠一转，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悠长。
这一笑，成功地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你笑什么？”
“凭什么要你们相信我……就凭，我能将盘踞在这个村庄的恶魔揪出来，让它彻底死去……”
青年轻抚暗青色面具，右手举起黑色短杖，悠悠地说。
“恶魔？哪里有恶魔？”众人慌里慌张地左顾右盼。
“这几天，莱顿家的十五头羊相继染上石化病死去，奥尼尔一家六口冲入湖中溺亡，尼克和他的孩子突然发疯跑入森林，被狼群分食，只留下尸骨……”青年很快说出了村里近期发生的几个大事件，“你们不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捣鬼吗？”
他满意地看到，众人脸色变得惊惧，这才缓慢地抛出后半段话：
“恶魔就在这里——就在你们之间。”
一片寂静。
然后——
捏着草杆的小娃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神情惊惶，议论纷纷。
面具青年挑起一抹笑容，走入人群之中。
众人像流水一样，敬畏地朝两边分开，青年缓步慢走，眼眸在人群之中来回巡视，好像真的在寻找恶魔。
没有人敢对上他的目光。
不知怎么的，青年走了一圈，最后竟然停在了宁泽川面前。
两人相隔，不过半尺。
身高也接近，宁泽川便这么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
一种不安而略微焦躁的感觉窜上心头。
宁泽川没有动，眼睛微眯，看着他，丝毫没有露怯。
对方面具之下的那只眼睛也是金棕色，在宁泽川看来，却有一种奇异的浑浊。
像是加入了太多种类的东西，混在一起，胡乱搅作一团，又仓促塞入其中。
令他本能地感到不适。
宁泽川确信对方看不到自己，否则，不会站得如此之近。
可是，不知为何，他却产生了一种两人正隔着百年时空遥相对视的错觉。
青年唇角勾起，紧紧盯着宁泽川的白眼，挑衅地，低声说：
“恶魔，在这里。”
众人哗然。
宁泽川蹙眉，低声问：“禾薇丝，他看得到我？”
禾薇斯隔了好久才回答，像是迟疑，又像是战栗：“不会……”
面具青年抬起了双手。
白手套，与黑色短杖。
宁泽川退了半步，避免让对方手中的短杖从他身体穿过，那让他感到怪异。
面具青年瞳孔的焦距，竟好像也跟着他外移了一点。
正当他不由得起疑心之时，面具青年的左手抓住黑色短杖的尖端，拇指与食指好似凭空捏住了什么，缓缓往外抽。
宁泽川便看到，一只被拉扯得细长的、不断恐惧尖叫的黑色墨水一样的小怪物，从那短杖的尖端被扯了出来。
小怪物的六肢仍在挣扎，它惊恐地望着青年面具之下的那只眼睛，叫声惨烈而刺耳，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村民惊惶：
“恶魔……恶魔！”
“原来真的有恶魔……”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我今在此，以觉醒神教的名义，消灭污秽的恶魔，还村庄宁静。”面具青年说。
宁泽川抿了抿唇，看到那人将黑色的小怪物高高举起，在众人瞩目之下，一把捏碎。
墨汁四溅，消弭于无形。
它再无生息。
明明只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小把戏。那只小怪物，甚至是从面具青年自己的法杖里抽出来的，又由他自己一手消灭。
可是，这一幕，在不明所以的众人眼里，却是如此真实可信。
一时间，面具青年，俨然成了拯救整个村庄的英雄。
“觉醒神教……”
“您是伟大的主教吗？”
“觉醒神教……是的，就是这个名字，我永远不会忘记。”禾薇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艾瑞德提还是一个为我所眷顾的富足之地时，名为觉醒神教的异教首次踏足这里，将这里的信仰全部占为己有……”
“这里竟是艾瑞德提？”宁泽川看着周遭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和若干年后的那个寸草不生的贫民窟联系起来。
“七神诞生之地，升入空中，成为凡人永远无法触及的永夜之塔。相应的，七神陨落之地，也会留下永远的刻痕。”禾薇丝说。
“陨落？”宁泽川从骚动的人群之中退开一些，望向身后的村庄，“带我去看你的另一半灵体。”
禾薇丝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她轻声说：
“我想，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村南最高的那棵悬铃木下，有着红色屋顶的那户人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试图恢复手速中，近期更新时间可能会比较诡异，可以先屯一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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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的诸神之所以选中我们的村庄，正是因为我们辛勤耕耘……耕耘必有收获,奉献者必将获得幸福。我们的妻子、丈夫、儿女、父母都能获得平安、健康和财富。生者在光明神的庇佑下繁衍不息，亡者在黑暗神的怀抱中安眠……”
宁泽川眉头一跳，快速抬眼，入目的是前面几排人密密实实的脑袋，他于是侧了侧身，从众人之间的缝隙中朝内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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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戴白色手套，遮住了皮肤，右手露在空气之中，握着一根钻石缀饰的黑色短杖。
“凭什么相信你？”人群之中有人小声嘟囔。
“就是，你才来这里不到几天，就天天逼我们出来集合，让我们信这个神明，又信那个神明的……”有人抱怨道。
“你说光明神和黑暗神最为伟大，那我们的丰收女神，又要放在哪里？”另一个人不服气地说。
“丰、丰收女神！”妇人怀里的小娃娃用力挥舞着手里的草杆，兴奋而口齿不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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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
“丰收女神一直庇佑着村庄，神殿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位置？”
“你说的这两个神，根本就不对！”
见眼前的局面变得混乱，青年面色先是一沉，眼中闪过玩味之色，片刻后，眼珠一转，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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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笑什么？”
“凭什么要你们相信我……就凭，我能将盘踞在这个村庄的恶魔揪出来，让它彻底死去……”
青年轻抚暗青色面具，右手举起黑色短杖，悠悠地说。
“恶魔？哪里有恶魔？”众人慌里慌张地左顾右盼。
“这几天，莱顿家的十五头羊相继染上石化病死去，奥尼尔一家六口冲入湖中溺亡，尼克和他的孩子突然发疯跑入森林，被狼群分食，只留下尸骨……”青年很快说出了村里近期发生的几个大事件，“你们不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捣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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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就在这里——就在你们之间。”
一片寂静。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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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面面相觑，神情惊惶，议论纷纷。
面具青年挑起一抹笑容，走入人群之中。
众人像流水一样，敬畏地朝两边分开，青年缓步慢走，眼眸在人群之中来回巡视，好像真的在寻找恶魔。
没有人敢对上他的目光。
不知怎么的，青年走了一圈，最后竟然停在了宁泽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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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在这里。”
众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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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泽川便看到，一只被拉扯得细长的、不断恐惧尖叫的黑色墨水一样的小怪物，从那短杖的尖端被扯了出来。
小怪物的六肢仍在挣扎，它惊恐地望着青年面具之下的那只眼睛，叫声惨烈而刺耳，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村民惊惶：
“恶魔……恶魔！”
“原来真的有恶魔……”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我今在此，以觉醒神教的名义，消灭污秽的恶魔，还村庄宁静。”面具青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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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幕，在不明所以的众人眼里，却是如此真实可信。
一时间，面具青年，俨然成了拯救整个村庄的英雄。
“觉醒神教……”
“您是伟大的主教吗？”
“觉醒神教……是的，就是这个名字，我永远不会忘记。”禾薇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艾瑞德提还是一个为我所眷顾的富足之地时，名为觉醒神教的异教首次踏足这里，将这里的信仰全部占为己有……”
“这里竟是艾瑞德提？”宁泽川看着周遭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和若干年后的那个寸草不生的贫民窟联系起来。
“七神诞生之地，升入空中，成为凡人永远无法触及的永夜之塔。相应的，七神陨落之地，也会留下永远的刻痕。”禾薇丝说。
“陨落？”宁泽川从骚动的人群之中退开一些，望向身后的村庄，“带我去看你的另一半灵体。”
禾薇丝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她轻声说：
“我想，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村南最高的那棵悬铃木下，有着红色屋顶的那户人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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