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怒与疑_还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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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怒与疑

  第五十六章怒与疑

  若周府之事果牵连到宋徽安,是摁死了这个秘密,还是借此大闹一番,弄得郭后甚至太子脸上无光,全看他如何是想。

  若宋徽安那块不好啃石头能稍微体恤些他的真心,给他些甜头尝,让他辅佐他当盛世明君,表面君臣,背地夫妻,未尝不是件美事。

  不过以宋徽安的脾气,不给他找茬,就谢天谢地了。

  他方才受惊,如今又思考起和宋徽安的关系,只觉累了,打道回府。

  刚进府,王管家便来到他身边,耳语道:“殿下,方才宫里来人了,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莲公公。”

  宋徽明低声道:“怎么了?”

  “莲公公送来一只匣子,说是太子殿下的礼物,叮嘱老奴一定要等殿下回来,亲自开启。那匣子在您书房桌上摆着呢。”

  “这事你怎不早说?”

  王管家见宋徽明登时来了精神,脚若流星,心中叫苦:老奴一见您进门,就将此事禀告您了,您还嫌弃老奴,老奴下次只能跪倒在门前,抱着马腿向您通报了!

  宋徽明大步行至书房,果见桌上有一只镶金嵌玉的匣子,其珠宝纹饰极尽奢侈之能事,自是皇室手笔。

  太子肯定还在气头上,估计送不了什么好东西。兴许是什么吓人的小玩意吧。

  让他来看看,这脾气恶劣的美人送来了什么逗他开心。

  他屏退伺候在屋中的侍卫女仆,轻抬匣盖。

  却见匣中骤然飞出一团浑浊的气体,凝出一只面目可憎的秃头鬼影。

  鬼影嬉笑着朝他扑来,宋徽明大怒,来不及躲闪,当即亮出佩剑朝那鬼影砍去,那鬼影竟如见了大罗金仙,转身便逃,宋徽明见鬼慌张至极,脑海中闪过天水制服怨鬼的模样,提剑朝鬼影斩去。

  鬼尖叫一声,遂散为烟尘。

  “殿下如今紫气不稳,凶吉难定,但紫气终究是紫气,可震慑妖鬼,方才这黑气追着您不放,却始终没有伤及您,便是您身上的紫气在保护您。”

  天水的声音犹在耳畔。

  难不成真如天水所言,他为妖鬼所惧,甚至将其斩杀,也是因自己身上的紫气?

  他寻思着,回到案前,见匣中竟还有一物。

  一面涂了血的铜镜。

  铜镜背面,刻有“愿母妃千岁平安。成圆、成保敬赠”字样。

  此镜正是云罗宫中,他亡母姜贵妃的旧物,是姜贵妃病重之时,他同小九一起从寺庙求来为她祈福的礼物。

  “成圆,你们真是有心了,咳咳……”

  记忆中,母亲苍白的脸颊唯有在咳嗽时才会显出些许病态的潮红,她明明靠在春日的绫罗枕上,过分细弱的身体却如同衣料会颤抖的白骨。

  他的母亲在盛夏消亡,云罗宫内外摆满了冰桶与冰水,依旧无法稍稍挽留女人虚弱的生命。

  在宫中的少年时代是他生命中最美满的纪念,母妃尚在,小九尚在,太子将这寓意三口平安回忆的东西和上血和鬼送来,隐意不言而喻。

  “宋徽安!”

  宋徽明怒极,猛然将铜镜摔在地上,气得说不出话来,久久不能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冷笑道:“宋徽安啊宋徽安,你说我罔顾人伦,我认,可你这般糟践别人的伤心事,连带死者一并侮辱,高高在上、遵守礼教的太子殿下啊,您又是什么好东西!”

  天刚蒙蒙亮。凌乱的床铺上,衣不遮体的少年被冷醒了。

  天冷。锦被罗衾,终究要盖在人身上才能暖。半夜冻下来,成碧浑身打颤,只有贴着床铺的背是暖的。

  他疲惫地皱皱眉,睁开眼,腰酸背痛。

  在熹微的晨光间,他用尚且模糊的视线环视床四周。熟悉的家具陈设在昏蓝的光中也冷冷的。

  想起还睡在自己身边、理所当然霸占了两条被子的主人,他勉强支起身,只觉腰在起身的一瞬间“咔嚓”一声断了。

  不用照镜子了,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咬痕,难看得紧。

  雪白的脸上,眼珠和眉毛是黑的,嘴唇发白,眼角却是湿润的红,狼狈中带着浑然天成的柔媚。

  多好看的一张脸,昨天半个晚上都被人按着埋在被单里。

  他抬起布满青紫掐痕的细手腕,理理乱发,遂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身边熟睡的人,怯声道:“殿下,您该起床了,您要去点卯了。”

  殿下中秋后便挂了职在外,回来后无事便和他腻在一块,拿他当进贡来的猫儿宠。谁知昨日,他照旧等他来,等来的不是浓情交织,也非干柴烈火,而是让他发慌的暴烈噩梦。

  建王殿下昨夜好似忽然间换了根芯子,让人害怕。

  眼下,宋徽明睡得极沉,以平稳的呼吸回他。成碧生怕惹他不快,更怕耽误了他出门,只得硬着头皮,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别睡了。”

  他又连喊几声,宋徽明眉头总算缓缓睁开了眼。

  被人吵醒,他甫一睁眼,目光便暴戾冰冷,刀子般瞪向成碧。成碧想起宋徽明昨夜暴怒的情景,更是不敢吱声。

  青年发出低沉的鼻音,显然没缓过神来。

  成碧咽了咽口水,轻声道:“殿下,我服侍你更衣吧。”

  宋徽明“嗯”了声,捂着头坐起身。

  成碧披上亵衣,推开卧室的门出去,建王府的侍女已端着洗漱的盆和水在门外候着,见成碧推开门,便将洗漱用具给他。成碧低声谢过,接了盆水,轻轻带上门。

  宋徽明坐在床边,沉默着让他服侍。漱口、洁面、冠发,他沉着张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全然不理会成碧。

  成碧觉得自己是在给老虎梳毛,稍有不慎逆了毛,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替宋徽明取来衣物,服侍他穿好,又取出白霜膏,将他头上的疤遮去。

  殿下中秋回来那天,脸上便添了这道新疤,鲜血淋漓,吓他一跳,好在王府的膏药效果奇佳,半个月来,他额头上坑洼不平的血痂已经脱落,只余嫩粉色的新皮。

  宋徽明不说,他自然不敢问这伤是哪里来的,只能又心疼又受怕地伺候着。

  他正低头替宋徽明系着腰带,忽听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抬头。”

  他忙抬起头来,水润的眼中带着一丝惶恐,温驯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殿下,怎么了……?”

  宋徽明不语,专注地看他。少年的眉眼虽与那个人有几分相似,却温柔妩媚,妖娆纤弱,想来是昨晚弄怕了他,才让他眼中染上小鹿似的恐惧。

  太子则不同,哪怕是恐惧的神态,也伴着上位者被侵犯时独有的怒不可遏。

  燕雀与鸿鹄,俗物与凤鸟,终不可等同。同样的神情,乖顺的家雀儿做出来,定然比不得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神鸟来得稀罕。

  驯服神鸟,定要断其翅,剪其尾,使之深陷泥潭,悲叫匍匐,除去讨好主人以求生存,再无他念。

  真是顶危险的念头。

  宋徽明想,他是清醒的,但一想到那个人若有朝一日能对他露出雌伏温驯、甚至惊恐惶惧的神情,他浑身的血便热腾了。

  “殿下……?”

  成碧只觉此时的宋徽明比昨夜还要吓人,仿佛在他身上找寻着什么,又仿佛不在看他。

  他被盯得腿软,几乎要哭了:“对,对不起,是我没有服侍好您……呜……”宋徽明突然伸出手,拇指指腹轻蹭他的面颊。

  他张大眼,颤抖着看了脸前的手一眼,目光再转回宋徽明,男人竟在瞬息间变回了温和沉稳的模样。

  “昨晚弄伤你了吧?”宋徽明揉揉他的头,“本王赏你对翡翠镯子作赔,还有瓶消肿的润玉膏,等时候晚些了,你让小厮去库房领便是,跟小厮说,镯子要昌行四年出的那对。时候还早,你再休息会。”

  他似是怕他腿脚不利索,索性将人抱回了床上,一掀被子,将人裹好。

  “好好歇息。本王走了。”

  听着那人远去,又带上了门,他把头埋在久违的被子里,哭出声来。

  吃过早饭,宋徽明照例骑马出府,往户部去。

  他一向来得早,甚至在街边摊上喝了碗热羊肉汤,总算从昨夜失控的暴怒中恢复过来。等到户部时,院中不过三四人。

  宋徽明坐在案前,想起昨日种种,又觉周府实在有异,寻思片刻,又去后面库房,把周家的户籍录搬了出来。

  周家毕竟是豪门大户,与郭后更是关系匪浅。

  郭后世家出身,她的表姑便是当今太后。在这两个最尊贵的女人的把持下,后宫一切尽在囊中。

  倒不是说郭后不好,她母仪天下,德行配位,无甚毛病。

  恨就恨在她有自己的儿子。

  郭家这一双孪生女儿命极好,一人入宫,与当时尚为储君的天子结为少年夫妻,一人嫁了门当户对的佳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失为一段佳话。周继祖大人乃当朝能臣,有功无过,廉洁爱财,整个周府风评也极好,但凡从周府中走出来的人,都能挺直了腰板。

  要说周府近二十年来唯一的不幸,便是十八年前,周郭氏生下的一对龙凤胎中,哥哥出生即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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