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放榜_这江山是本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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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放榜

  因为住在店里的士子们常有走亲访友出行的要求,而寒门士子自己又置办不起马车,所以几家旅店提供马车租赁服务。如果连马车也租不起,那也不必担忧,店里每日定时有几趟马车进城,只需付上两个铜板,就能搭车。

  这几日,穆柯每天都去一趟京兆衙门,催促查案的进度。

  但那边显然是有意拖延,每次都有种种借口搪塞,案情始终没有半点进展。

  于是穆柯每天回来时的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更冷。

  这天他从马车上下来,脸色简直冷得能掉冰碴子。进了门,才发现店内空空如也,冷清得不像是住满了士子。

  穆柯脚步一顿,转头问店掌柜,“店里怎么不见人?”

  “穆公子,您怎么回来得这样早?”掌柜的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看起来比他还吃惊,“今日放榜,店内的考生都去礼部看榜了,您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吗?”

  穆柯不由抬手拍了一下额头。这几日总惦记着案子的事,忙得甚至忘了今日放榜了。

  不过已经这时候了,他也不想再出门一趟,朝掌柜点点头,迈步上楼。

  到了二楼,视线扫过窗边的雅座,却见那里竟还坐了个人。穆柯心想不知是谁这样稳如泰山,这个日子还能坐得住,走过去一看,却是陆谏。

  “陆兄怎么没去看放榜?”他问。

  陆谏笑了笑,反问,“穆兄不也没去?”

  穆柯在他对面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等解了渴,才说,“京兆府一直在拖延时间,这个案子只怕还有什么变故。”

  “也拖延不了多久了。”陆谏道,“等放了榜,便是京兆府不想办这个案子,也会有人催促他们去办。”

  穆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不再说话了。

  两人沉默地喝了一会儿茶,没有话说,但也不打算回房间去,彼此都知道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楼下陡然喧嚣起来,那是锣鼓声混杂着爆竹声,还有人一声声地报着某个考生的名字,声势浩大得方圆几里都能听见。

  喝茶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愕,连忙走到栏杆边去看。

  离得近了,那吆喝声终于入耳,喊的却是,“礼部放榜!某州某生高中进士第一百零九名!”

  “放榜了!”/“原来取了一百零九名。”

  穆柯和陆谏同时开口。

  “放榜了!”礼部门口也有人在喊。

  今年礼部头一回主持科举之事,从上到下卯足了劲儿,誓要将之办得比从前在吏部的时候更盛大、更引人瞩目、更荣耀。从前期的登记住宿安排,中间的考场规则,到张榜时的流程,全都讨论了不知多少遍,还从贺星回那里问到了不少意见,整体来说已经是一套十分成熟的流程了。

  譬如这阅卷之事,以往甚至连糊名都没有,所以随便哪个权贵往吏部考功司递个字条,那边就不得不考虑调整一下取中的名单。

  而这一回,除了糊名之外,还加了一个誊卷的程序。也就是说,专门雇佣一批人,用标准的字体将考生的试卷誊抄一遍,然后再拿这抄写的试卷去给考官们批阅,最大限度地避免了舞弊的可能。

  至于这考试结束之后的放榜,因为是荣耀之事,流程更是做得十分复杂。

  红榜并不是直接张贴出来,而是先由一位嗓门大的礼官高声宣读,从最后一名读起。读完之后,礼部还会派遣一名差役,敲锣打鼓地前往他登记的住处唱名报喜。这还不算完,差役在京城报完了喜,还会前往原籍所在,给家里也报一次喜。

  这般繁琐的流程,不但费时费力还费钱,提出来之后,却没有一个礼部官员表示反对。

  本朝立国五六十年,科举也就进行了五六十年,如今朝中的官员都是由科举出身。纵然是世家子弟,也都是十年寒窗苦读,而后一朝高中的。只要代入自己去想一想,就觉得怎么样铺张都不为过了。

  有时候大家讨论起来,甚至会忍不住感叹,可惜自己早生了xx年,是不可能有这般盛况了。不过自己没有,家中总还有子侄辈,往后若能高中,也是一样的荣耀。

  所以此刻,礼部门口挤满了看榜的士子和家人,比之前的文会更加拥挤热闹。

  但礼官捧着红榜一出来,所有人便都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待他宣读名次。

  礼官们也很懂,每个名字读三遍,读完之后还要歇口气,让下面听榜的人能有时间欢呼、道喜、整理心情。而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即便是胸有成竹的人,也免不得紧张起来。

  陆裳被仆人护着,站在第一排的位置。纵然自己并不是考生,也不太担忧最终的结果,但也免不了被周遭氛围感染。

  忽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州陆谏,高中第八十三名!”

  “阿兄,是陆谏!”几乎是礼官话音刚落,身侧就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陆裳心下一动,转头看去。

  在她旁边并肩站着的,也是个姑娘。虽是朴素的荆钗布衣,身上却有一股陆裳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勃勃生机,神采飞扬、眼神明亮,叫陆裳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出门游春时,道路两侧山坡上怒放的杜鹃花。

  她旁边站着两个青衫书生,其中一个高大沉稳,另一个却稚气未脱,此刻都是一脸喜色。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陆裳立刻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据说陆谏入京之后,身边最要好的,竟不是自己同门的师弟们,而是另外三个士子:高渐行,穆柯和贺子越。至于那个女孩,应该就是高渐行的妹妹阿喜了。

  陆裳的视线很快落在了贺子越身上。

  听到这个姓,她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个猜测。如果是真的,宫中那位对寒门士子的态度,恐怕比她想的更加重视。

  思量之中,很快又听到礼官报出了贺子越的名字。

  贺子越立刻大笑一声,万分得意地道,“我竟然考得比陆谏还好,这名次可以吹一辈子了!”

  “你就不能更有出息一点吗?”阿喜问他。

  贺子越挠了挠头,“但我除了这个,别的似乎没什么好吹的了。”

  这话说得有趣,陆裳的嘴角不由跟着弯了一下。

  不过这笑意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变成了沉凝的神色。只这一句话,就能听出贺氏的家教,他家最值得吹的,应该是出了个皇后才对,可是听他们话中的意思,其他人竟是不知他的身份。如此一比,更显得世家不堪了。

  随着名次公布,旁边的人几次小声说话,也叫陆裳摸清了他们的人际关系。

  直到九十九人的名字念完,礼官将红榜张贴到墙上,然后又捧出了一张黄榜,上面单写了前十的名字。

  没有被念到名字的人更紧张了。有知道自己斤两的,已经猜到是落第,但不到最后一个名字宣布,终究不肯私心。还有那平日里就颇有才学的,身边的人已经开始道喜了。

  陆裳收敛起思绪,眼角余光里,身边几人也安静了下来,表情肃穆地看向礼官。

  “嘉连关穆柯,高中进士第十名!”

  念到第四名,礼官又换了另一张黄榜。

  “林州杜鸿言,高中进士第三名!”

  这个名字,立刻在士子之间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现在不单是寒门士子,就连世家子弟也都听说了,这杜鸿言给陆谏下药,导致陆谏考试期间一直在蹲茅房。谁料他自己竟考中了第三名!

  按理说,这种时候,贺子越应该把这人臭骂一顿的。但现在他顾不上了,只剩下两个名字,高兄必然会是其中之一,会是第一还是第二呢?

  他比听自己的成绩时还紧张。

  在高渐行另一边,阿喜双手紧握在胸前,说不定已经在心里祈求诸天神佛保佑了。

  身边的人尚且如此,何况高渐行本人?

  先被报出来的是另一个名字,“烨京陆裴,高中进士第二名!”

  耳畔一阵轰鸣,高渐行感觉自己好似三魂七魄离了体,逐渐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陷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只有礼官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泽州高渐行,高中进士第一名!”

  恍惚之中,他好像看到了父亲,母亲,家人,亲友,还有……长姐。

  他的姐姐高渐书,美貌温柔、蕙质兰心、工诗擅书,在十年前,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女,她的趣事连街头巷尾的孩童都能说出几件。

  然后,她被送进了宫。

  那时正是叶贵妃最为得宠的时候,正是眼红叶氏从中获取的利益,世家才选择了将所有人都仰慕的明珠送入宫中。

  而高渐书并未辜负他们的期待。

  先帝自己虽然才能平庸,但却最喜欢高门贵女,他宠爱叶氏,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但高渐书又是另一个层次的贵女,她的礼仪、她的涵养、她的学识、她的气质,都是先帝生平仅见。何况她又没有叶氏那样张扬跋扈的脾气,而是温柔婉约,柔情无限,因而一入宫,她便吸引了先帝全部的注意力。

  叶氏和北地世家自然是不甘心的,两方你来我往,你争我夺,在后宫和前朝都掀起了一番堪称激烈的战斗。

  在最风光的时候,高氏几乎就要赢了。

  最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是,高渐书怀孕了。这是先帝唯一的孩子,只要生下来,她就将立于不败之地。

  那段时间,家里到处都喜气洋洋,高渐行虽然懵懂,但也知道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降临了。

  然而风云突变,往往只在一瞬间。

  某一天的夜里,他被母亲叫醒,换上了仆人的衣裳,跟着阿喜一起出了门。

  那个时候,高渐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阿喜牵着他的手,他们贴着墙沿着小巷一直走,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直到今天,他都觉得自己并没有从那条小巷里走出来,始终是在摸黑前行。

  很久很久之后,当他和阿喜在泽州安顿下来,才终于打听到,叶氏告发姐姐与人通-奸、秽乱宫闱,并且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帝王一怒,高氏满门都受了牵连。

  没有人雪中送炭,恰恰相反,为了撇清关系,南派世家比北地世家更加用心地打压高氏势力,搜捕高氏余孽,当然,也顺便吞并了那些原本属于高家的产业。

  而后迅速地与北地世家达成和解,仿佛中间的龃龉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之后,先帝为了哄叶贵妃,决定修造西苑,也得到了所有世家的一力支持。

  高氏的存在,仿佛在那一夜之间被抹去,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影响。

  这些年来,仇恨的火焰始终在高渐行的胸腔里燃烧,支撑着他在黑暗之中一直走下去。他没有放弃读书,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仰仗复仇的工具,但他也不知道,要这样坚持多久才能得到那个机会。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亦或是一辈子?

  但是突然,那个机会就降临到他头上了。

  “高兄?高兄!”贺子越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耳中,“完了,我看是高兴傻了,要不我扇他两巴掌吧?”

  “你别乱来!”阿喜连忙喊。

  贺子越解释,“我听人说,魔障了的人,叫是叫不醒的,狠狠扇两巴掌,惊痛之下可能就回过神来了。”

  高渐行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发现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的双眼。

  他顾不得伤感,连忙抹去泪水,出声道,“我没事。”

  他可不想在高中第一名的当下,被贺子越当众扇两个巴掌。那估计会比他的第一名更令人印象深刻,别人一提到他就能想起来,怎么都摆脱不了。

  “高兄,你是第一名!”贺子越没能打两巴掌,也不遗憾,抓住高渐行的肩膀用力晃了晃,“第一名,那个陆裴是第二!你这也算是给陆兄报仇了吧?嘿嘿,机关算尽依旧是第二,不知道陆裴会不会哭。”

  高渐行抿了抿唇,也跟着笑了。

  他想起那一天晚上,陆谏来找他,直接揭破了他的身份,然后问他,“高兄,想不想让世家狠狠丢个脸?”

  那简直是日思夜想,做梦都在想。

  然后,陆谏就说出了他的计划。

  想要真正将这些寒门子弟团结在一起,拧成一股力量,只靠现在这样是不够的,必须要有一件足够震动他们的大事,才能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处境。

  所以陆谏选择了顺水推舟,用自己做诱饵,将想要害他的人全部钓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那你的考试怎么办?”高渐行问。

  “这不是还有你吗?”陆谏取出几卷厚厚的纸,递到他手上,“这些是陆裴的文章,还有我对他的分析,以及针对性的办法。只要吃透这一卷文章,以高兄之能,胜过他轻而易举。”

  高渐行再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他捧着那几卷文章,只觉得好像有千钧重。

  他不知道陆谏跟陆裴有什么恩怨,但能够为了胜过一个人做那么多准备,必然不会比他的血海深仇更浅。但陆谏就这样放弃了,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他。

  “由高兄你来胜过陆裴,对于世家而言,说不定会更难受。”他说,“至于我……”

  “皇后殿下扶持寒门士子,就是为了对抗世家。这对抗并不是我们入朝为官之后才会出现,而是现在就开始了。若能利用我的事,在世家身上撕开一个口子,那应该也算‘简在帝心’了,即便耽搁一年也是值得的。”

  ……

  旅店楼上,看着楼下的热闹,穆柯忽然说,“今日之后,不知还有几人能留下。陆兄若是落第,有何打算?”

  “大概是回挺秀山读书,以待来年吧。”陆谏笑了笑,也问他,“穆兄呢?”

  “我若是不中,就不打算再考了,索性投笔从军,说不定更适合我。”穆柯说,“师将军那里还给我留了位置呢。”

  两人言笑自若,似乎能不能考中都视若等闲。

  就在这时,忽听楼下一声高唱,“林州陆谏,高中第八十三名!”

  陆谏扶着栏杆,一时没有动静。穆柯见状,抬手推了他一下,“陆兄大喜,你该去准备赏钱了。”

  谁知这一推,陆谏整个人晃了晃,差点儿直接软倒在地。穆柯又连忙伸手去扶,好歹把人架住了。陆谏重新站稳,有些尴尬地掸了掸衣袖,“咳……站久了,腿麻。”

  穆柯嘴角微弯,也不戳破他。

  只怕不是站久了腿麻,而是听到了好消息腿软。

  想来对于带病考试的结果,陆谏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从容镇定。但他却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更加令人钦佩。

  穆柯把人送到门口,想了想,也回房间去拿了钱袋。

  两人一同下了楼,陆谏立刻就被许多人包围起来。穆柯远远看着,忍不住伸手按了按钱袋。其实以他的学识,对于能够考中这件事,本来不该有任何怀疑。然而到了这一刻,不听到自己的名字,终究还是难免悬心。

  等待的时间总是令人煎熬,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仙乐一般的唱名声,“嘉连关穆柯,高中进士第十名!”

  这个名次实在是出乎预料的好,穆柯连忙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结果走到门口,忘了抬脚,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幸而陆谏就站在旁边,一把拉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

  高渐行,贺子越和阿喜回来的时候,这里依然很热闹。没等到头名,谁都不愿意散去,就连那些落第者,也没有急着找个地方暗自神伤,而是想沾一沾头名的喜气和才气。

  于是一行人又应酬了许久,并且将接下来几天之内的酒席都许了出去,才终于得以脱身。

  几人聚在陆谏的房间里,一时没有人说话。

  最后是陆谏先开口,“恭喜高兄,拔得头筹。”

  “这个头名是你让给我的,不算。”陆谏也上了榜,高渐行终于可以将心里想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了,“殿试还有一次机会,咱们再比过。”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陆谏笑着应道。

  这个结果,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了。殿试还能跟高渐行比一次,同时也是跟陆裴再比一次。他本来都已经打算好对师父耍赖了,但殿试若是能胜过他,也算完成了师父的交代。

  高渐行抬了抬下巴,“你别再拉肚子就行。”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

  陆裴没有去看放榜。旁人以为他是稳坐钓鱼台,却不知他心内藏着一抹恐惧,越是接近放榜,恐惧越浓。

  自从那一天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之后,他就失去了对自己的判断,更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

  我能考第几名?

  会不会糟糕到连榜都上不了?

  怀着这种恐惧,他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不愿意看放榜。陆裳主动自荐,他就让她带着仆人去了。

  可这并没有让他心底的煎熬少一分。

  他呆坐在书房中,脑海里充斥着种种恐惧的想象,直到门扉响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才惊醒过来,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陆裳。

  陆裳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道,“大兄中了第二名。”

  当这句话入耳时,陆裴的大脑仿佛一片空白,甚至短暂地生出了耳鸣的错觉。

  然而与此同时,心里有个声音说:果然如此。

  他的体面没有了。

  陆家的体面没有了。

  他伸出手,用力抓住书桌的边缘,才支撑住了没有当场失态。

  “第一……”他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磨出来,“第一是谁?”

  “他叫高渐行,是陆谏的朋友,也是寒门士子之中备受瞩目的一个。”陆裳说。

  “谁?”陆裴面色惨白,迫不及待地追问,“你说他叫什么?”

  “高渐行。”

  一抹温柔的身影浮现在了陆裴的脑海里。

  高渐行,高渐书,只差了一个字,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联。陆裴很诧异,在今天之前,他竟然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他怎么会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呢?

  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他就一定会猜到他的身份,也就一定会知道……他是来复仇的。

  考试结束的那一天,陆裳说,她怕被送进宫的时候,陆裴的情绪曾经有过剧烈的波动。但并不仅仅是为了面前的妹妹,更是为了记忆中那个温柔秀美的女人。

  陆裴这个年纪的世家子弟,应该没有不喜欢高渐书的。

  她简直集所有美好的品格于一身,蕙质兰心,善解人意,是一个男人能够想象到的最好的妻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陆裴甚至以为自己将来会娶她。

  但是后来,她进宫了。

  少年心事被埋在了家族重任之下,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她,但是这些年来,他始终没有娶妻,对外的说法是不振兴陆家便无心婚事,但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入眼的女子都比不过她。

  而现在,在他最关键的一场考试之中,高渐行就像是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幽灵,拿走了属于他的第一名。

  他是来复仇的!

  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什么注定?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巧,偏偏陆谏出了事,偏偏就是高渐行夺了这个头名?

  这时候,陆裴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忘了陆谏出事是他们找人干的,而高渐行的名字,世家之中,大概除了他,也没有几个人会格外留意了,就算听到,也不会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案。

  陆裳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渐渐陷入癫狂的模样,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解脱。

  从今天起,他们兄妹的位置和处境就要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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