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长安 下_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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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长安 下

  白芷很快发现,钱程的名声比她想象的还好。而她自己,恐怕有些不容乐观。

  她甚至见到有人公开讨论,明明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为什么两人差距这么大。

  “纣王和微子,还是兄弟呢。”其中一人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回答。

  白芷很容易就听出这话里的多重暗指。也许是环境的影响,她很不喜欢这种比喻。

  钱程当初,就干过在山上大谈文、武先王之道的事情,结果和几个狐狸打了一架。

  但白芷实在懒得和他们吵。

  细想一下,她其实没多大野心。为何来到这里,自己有时都说不太清楚。

  钱程就比她主动的多。

  自从得到消息,他就一直很高兴。友人来祝贺,他也并不掩饰。

  白芷觉得这样太不谦虚,但钱程并不当回事。

  “朝廷里就这么多位置,我来占着,总比让庸人、小人占去好。”他理直气壮地说:“学了这么多东西,终归是要用来为天下做点事的,否则不是白花了这么多功夫么。”

  “孔子说‘当仁不让’,孟子说‘舍我其谁’。自己能做好的事情却去推诿,是虚伪的行为。”钱程总结道:“如今朝中还算明朗,我去谋求个一展身手的机会,又有什么问题呢。”

  “你这才刚刚有点头绪,就这么兴奋。”白芷哭笑不得地说:“如果不用你,你能怎么办?”

  “无所谓。”钱程倒是看得开:“器重我我就认真干,不用我我回家教书就是。”

  白芷其实一直不太理解他的热情。

  她的出身和穿越者带来的知识,让她看待世事,经常隐约有种超脱的感觉;但这二者却又同时隐隐催促她,多少做些什么。

  心中的矛盾让她对仕途并不太积极。再说,她原本就可以安稳舒服地过日子,没必要殚精竭虑地谋取官禄。然而皇帝在诸多侍从中,反而对她另眼相看,遇到机要事项,也都让她参与讨论。

  白芷和姐姐谈心时,提及过这些想法,想知道她是怎么看待的。

  “我们是夏的母族。”姐姐认真地说。

  白芷知道这话的份量。

  “不过也不用太挂念。”姐姐的语气随即轻松下来:“实在不想干,也没什么。这还得看自己的意愿,不能强求。”

  “老实说,我们让你来这里,其一是因为新一辈族人里,你最有能力;其二呢,也是为了给你个方便。”她狡黠地眨眨眼:“你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白芷羞涩地低下头。

  “说实话,你当初没答应他,我可是吃了一惊。”姐姐摇摇头:“这次千万别放过机会了……”

  “那是他太不正经!”白芷红着脸反驳道:“还没十四岁呢,就跑过来说要和我睡觉,还要生……生孩子——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的这些话。”

  姐姐凝神看了她片刻,重重叹了口气。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盯着白芷的双眼:“你可一定要抓紧,到了——”

  “到了!”白芷耳边突兀地响起话语声。

  脑海中的画面一下消失了。

  “苏常侍?我们到了!”

  车夫提醒道。

  “啊?哦!”白芷略愣了下,回过神来。

  今天,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用力摇了摇头,整了整衣装,走出车厢。

  这里是太常官署,白芷今天要与此处官员们商议事务。

  走上台阶,在门前的台上,她听到两名官员正在讨论什么。

  “这回是会稽郡的?”其中一人问:“还是民间祭祀秦始皇的问题么?”

  “不是那个了。”另一人回答:“上头的意思,今后就不用去管那件事了。”

  对方立刻露出了然地表情,默契地点了点头。

  “那这回是什么啊?”他继续问道。

  “哎,比秦始皇还麻烦呢。”另一人摇了摇头:“是关于大禹……”

  “祭祀大禹能有什么问题?”提问者有些疑惑。

  “不是大禹本人,是他夫人。”对方回答。

  白芷竖起耳朵,慢下了脚步。

  “会稽郡那边,祭祀一位号称神女的女子。按当地说法,此女是治水成功后,上天赐给大禹的。”官员小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提问者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恢复了情绪。

  “此事当真?”

  “传得有鼻子有眼,还真不好说。”对方晃着脑袋回答:“会稽郡派人调查,但也无法定夺,所以上报到我们这儿。”

  “上头也不会轻易表态的吧。”提问者思忖着答道。

  “这种事是扯不清的,还是别掺和最好。”对方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民间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是啊。圣贤也是人。大丈夫常年在外辛劳,有这些事情也是正常的……”

  白芷僵了一下。她心中的不安感又涌了出来。

  守门的卫士奇怪地看向这里,那两名官员也注意到了她。他们远远向这边行了个礼,就匆匆消失在门后。

  白芷收了收神,强打精神走进了官署。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她带着一摞案卷,离开了这里。

  马车继续行进,返回城外。途中路过一众衙署,正好经过太学门前。

  当年钱程就在这里待过。

  他有自己的收入,但开销一样不小。长安物价不低,日常的来往也是一笔开支。

  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才有专门的马车,钱程还差得太远。公家的马车平时不能随便用,他也完全承担不起自备马车的开销。实际上,能养匹马,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至于房子更是别想。他一直住在学官的馆舍里。

  钱程其实也可以不这么穷,他自己也尝试过。长安的达官贵人,许多都出资供养了大批门客。钱程的第一反应,也是去投靠他们。

  当时丞相养士众多,也听说钱程的才华,派人来招揽他。钱程很年轻,想法也简单。正准备答应时,白芷却拦住了他。

  后来没多久,丞相败亡,门客椽吏多有受牵连的。钱程也被吓了一跳。

  他不敢再去贸然投奔,也不想要白芷的钱,只好这么将就下去。不过之后,他接人待物时,就渐渐成熟起来了。

  然而外人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反而有人夸他不慕权贵。钱程自己出面解释,也止不住言论的流传——大家就是欣赏他这种人,而不喜欢白芷。

  皇帝和众儒关系微妙,不喜欢皇帝的,指责她是皇帝的帮凶;对皇帝还算认可的,则干脆把她当作惑乱国君的妖女看待。

  他们俩时常往来,众人也不以为意。

  “诗经说,泾以渭浊,湜湜其沚。”一位经师声称:“距离再近,清浊的本性也是不会改变的。”

  白芷有时很想和这些家伙好好打一架。她性格还算淡泊,这些凡夫俗子只能让她笑笑,而不是愤怒——能把她真惹恼的,也就是钱程了。

  但她也会觉得委屈。

  儒生们大都精力过剩,行动力也很强。现在最主流的学派支持复仇,不管惹你的是蛮夷还是仇人,砍他总是没错的。因此这些人整天带着剑,时不时就找人单挑。

  皇帝和朝廷试图禁止私斗,然而根本管不住。不让他们砍人,这帮人就浑身难受,觉得这实在太不合圣贤之道了。而且这年头的儒生,事功心很重,砍起外敌也不手软。皇帝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由着他们折腾。

  白芷自己也深受其害。

  钱程没车,白芷就让他驾着自己的车,带着自己在周围游玩。她很喜欢这种活动。

  谁知太学众生听说后,都认定钱生仗义执言,当众驳倒妖女、破坏了她的阴谋。她才故意打压对方,逼他给自己当车夫,来报此耻辱。

  到后来,白芷每次和钱程出去玩,后面时常能看到有儒生驾车挟弓,远远跟着,生怕她伺机加害忠良。

  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白芷努力驱散了脑海中的回忆。她说服自己,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且,自己在这里做的每件事,都能给前线带来帮助。

  她走入重重戒备的建章宫,熟络地行了一段,来到了目的地。

  她首先走进了偏殿里。

  一座奇特的机械正哗哗地响着。

  窗外的广场上,高高的铜柱上托着一个巨大的盘状物。晶石阵列布设在其上,远远望去,像是闪着晶莹光芒的露珠。

  每收到一个远方传来的法力波动,承露盘就微微闪亮。室内,一长排珍贵的高档晶石依次黯淡或是亮起,将传来的信息记录下来。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

  房屋另一边,一张巨大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刻了字符的铜码。

  白芷看到,最右的晶石亮起,旁边的一根杠杆猛地抬高。另一边的桌子上,所有铜码齐齐升起。

  右数第二个晶石也是亮的,杠杆也抬了起来。桌上,左半边的铜码随即在嘎吱声中落下。

  右数第三个晶石没有亮,杠杆向下落去。于是剩下的铜码中,右半边落回原处。

  ……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列还被支架举着的铜码。

  随即,从右数第九个晶石开始,这一列也一半一半地落下,直到只剩下盘中一个字符。

  旁边的书吏大声报出,让同僚记录下来。

  最左边,三个晶石一同亮起,这个字结束了。

  而下一排已经就绪,杠杆与铜码盘也回归原位,重新开始了工作。

  偏殿一侧,一群人趴在一起,翻着簿册,解读杂乱字符中表达的意思。

  他们旁边,另一组人已经完成了工作,正在誊抄报告。

  白芷走过去看了看。按规定,这种公文都尽量简明扼要。纸上,短短的一行写着:

  六月癸巳朔五日甲子右北平守伦敢言之东胡别部亦大集众逾万敢言之

  这标点还得他们自己加。

  白芷突然觉得钱程当时的话也有道理。得益于大家都习惯了不用标点,发报时倒是轻松了很多——反正这帮人都能看懂。而他们使用的书面语,也十分简洁。

  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简单地和白芷问候了下。

  “这稳定么?”白芷直截了当地问:“速度现在如何?”

  “到现在为止,运行起来很顺利。”对方回答:“比以往徒手翻书快了不少,虽然能改进的地方依旧很多。”

  “现在每次只能接受一条,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苦笑道:“我们现在的对策是,给周围能向这里发送消息的驿站分配时间。每轮中,只能在自己的时间段内发送,然后就轮到下一个。另外还有一大段,是让我们发出消息用的。”

  “各个驿站自己那里,也有一套收发的时间表。当初排这东西,实在是伤透了脑筋。”他感慨道:“好在现在虽然慢,却可以保证能用了。就算一轮的时间有些长,也比以往驿马送信快多了。”

  “您有什么意见,尽管告诉我。”他说:“之前就得到不少帮助,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我这半辈子,都花在这东西上了。”

  “不用道谢。”白芷说:“倒是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会帮忙转告陛下。”

  “我现在就想出去啊。”那人叹着气说:“师侄他们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陛下还是把我关在这里,不放我走……”

  “这机器已经开始运行了。”白芷安慰道:“应该不会再过太久的。”

  那人点了点头,便继续研究他的宝贝去了。

  白芷也离开了咔哒声不停的偏殿,来到了正殿前。

  皇帝本人就在此处。周围,全帝国最优秀的将军、最精干的幕僚们,都聚集在这里。

  白芷认真地行礼,随即被喊了进去。

  殿内,讨论声与命令声络绎不绝。

  “北地骑士已经开始征召。清河、巨鹿、常山三郡又有骑士千二百人自愿参军,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合练。”一个人大声报出。

  “荆、扬诸郡,有参战过的退役材官两千人,可以加入军队。”另一个人拿着文书,报告道。

  “这样,第一批正卒七万五千人已经选定。”旁边一人看着手中表格,随即扫视众人:“各边郡能抽出更多骑兵么?”

  “定襄、云中如今压力大减,可以将精锐骑卒调出。空余位置,临时由内郡郡国卒补充。”有人回答。

  “骑兵给我,骑兵给我!”一个年轻人喊道。

  “东边呢?”主持的人不理他。

  “右北平太守报告,当面东胡各部近日正在集结兵力,现在要加强戒备,无法调兵。此外还有探子传来消息,鲜卑大人咎姚膏矢集合部众,意欲入寇。”

  “这时候找事?!”

  “把涿郡铁官新铸火炮就近给他,再让定襄、云中骑卒先去支援。告诉他,两个月内务必把那个什么人的首级送长安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命令道。

  “诺!”

  “使者测试西洲铠甲,认为三石弩效果有限,箭矢也需要改进。”有人继续道:“他还建议调整武备。具体报告在我这里——”

  “按他说的来!”

  “长安武库已经分拨完毕。齐地运来甲车五百乘,正在检修。东海武库铠甲正在调拨,半个月内可以运到。”

  “河南尹上书,治下铁官徒不堪重负,日渐骚动,希望重视。”

  “赐酒食。”女声继续道:“告诉他们,此战功成,必有大赦。有功劳者,在西陆分給田地。”

  “各地粮仓已开始点数、调拨。”另一名官员报告:“长沙相上书,国内仓储已经不足,再继续调发,恐怕会引起民心不安。”

  “调交州诸郡粮补充。”

  “豫章郡守上书,郡内粮仓起火,焚毁粮草不可计……”

  众人都安静了片刻。

  “逮捕郡中主管官员。令郡守诣廷尉,自己把事情说清楚。”

  “诺……”

  “河西上报,筑路所需材料又快用完了。”另一个人急忙说:“三辅各地,水运、道路都已近极限,实在腾不出手给他们增运……”

  “那边民壮怎么动作这么快?”

  “他们听说打过去有田分,就很来劲。”

  “……先修整下乡间道路吧。我们需要更多路了。”

  “……”

  白芷走进大殿,扫视周围。

  众人忙得焦头烂额。有人甚至都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机器开动了。白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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