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治水圣人
钱程觉得这个例子很有说服力，但夏洛特却不这么认为。
“你把我和那荡妇相提并论？”她看起来真的不高兴了。
钱程估计她还是在修道院待久了。与不少贵族不同，她看起来很在乎这些。
话说回来，教会的规模这么大，不同地方有不同的人也很正常。钱程见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教士和修女，她们嬷嬷坚持那种风格，倒也不算太奇怪。
他没办法说服对方，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连连应和。
“不过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他还是如实坚持道：“而且也没那么方便的工具人……额，工具恶魔人。”
“我是正经地和教会谈过的。”他说着，掏出了一张纸：“我给乌尼亚平民发了这个，他们就安心了。”
“这是什么？”夏洛特睁大眼睛，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楚。
“团体赎罪券。”钱程回答。
“……”
她瞪着钱程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又是什么新方式？”她显得很惊讶。
“就是我们这边的所有信徒，都可以视情况减少祈祷次数。由此产生的罪过，也会被宽恕。”钱程回答：“没办法，听说虔诚的信徒一天得祈祷七八次，这实在太多了，一天下来，就别干其他的事情了……”
“一些修会才会要求这么严格。”夏洛特说：“我在骑士团的时候，要求都宽松很多了。一般都是每天三次吧。”
“其他人也没那个条件。”她解释道：“比如有些修道士会在午夜爬起来祷告，如果没有计时工具，就很容易错过时间。就我所知，修道士们一直在试图研制精确报时的器具。他们对现在这种滴漏不太满意。”
“我以为这东西是为了战争和制定历法的。”钱程说：“没想到是为了祈祷。”
“其他场合够用就行了。”夏洛特回答：“不是为了宗教原因，也没人会不断投入时间也金钱，研究这个啊。”
“不说这个了。”她摇了摇头：“你是要求他们把哪次祈祷取消了？”
“我没有要求他们取消。”钱程说：“我告诉他们，愿意祈祷的可以中途离开，但干活时间减少的话，少一次扣一次工钱。次数多了，伙食也减少供应。”
“那他们没有意见么？”夏洛特很是怀疑。
“给够吃的就没太大意见。”钱程回答：“之前这里遭受乱兵和饥荒，活下来的人心里都有阴影。保证他们的安全和食物供给，他们就安定很多。”
“而且不是有赎罪券么。”他指出：“我买来授权之后，用上好纸张印了几万张——其实按我们的合同，只要我们付了钱，领一张总券就行了。但大家毕竟还是揣在手里比较安心。”
“不过现在还好。当初最开始的时候，只要到了该祈祷的时间，乌尼亚人就开始紧张，非得把赎罪券攥在手里或者放在胸口才行。有人不小心弄丢，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得赶紧补一张给他。”
“但现在大家都习惯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也没发生什么事。”钱程说：“我们不断解释，他们也大概明白了原理。现在寻求补齐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我听说，是因为他们懒得到哪儿都带着，索性整日放在营帐里。反正所有人都有，也不要钱，不会有人来偷他们的。”
“所以，他们就习惯于不再按时祷告了？”夏洛特追问。
“我们太忙了啊。”钱程解释道：“修水利很耗体力，每天干完活，除了吃饭，倒头就想睡。而且这还是对组织要求很高的工作，一个人出问题，一队人都得被拖后腿。所以大家都得集体工作、相互配合才行。自己跑去专门祷告，队里其他人也不高兴。”“都是没办法。”他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像刚才说的那个巴里希贵族，忙着干活的时候不是一样会取消祷告么——呃，虽然忙这干的活是另一种东西……”
“我觉得这实在是……有些荒谬了。”夏洛特还是觉得不对，皱了皱眉头：“教会真有这个权力，给你发这种东西？神灵真的认可么？”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教会卖的各种神奇券多了去了。”钱程倒不太在意：“不过也无所谓——神灵认不认可是另一回事，只要乌尼亚农夫们认可就行了。”
“有人早上起来，可能还是自己祷告下。不过很多人其实顾不上了。”他说：“时间长了，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偶尔也有非常顽固的人，不过我和朝廷打过招呼。那种坚持妨碍工作的人，就迁到其他地方去。”
“去哪里？”
“那就不归我管了。交趾，乐浪……哪儿都有可能吧。”钱程说：“不过也不要紧。这种人在哪里都是少见的，应付起来其实没什么。”
“那其他人呢？”夏洛特环顾四周，又想起了个问题：“我刚注意到，你这里也没有教堂。他们失去了向天神祷告的场所，不会不习惯么？”
“他们平常也不向天神祷告。”钱程说：“我专门调查过。农民平日里，都喜欢向各行各业的圣人祈祷，而不是去找天神。”
“教会的理论是只有一个真正的神，但那套东西和论证只有一个最终的‘道’一样，都是晦涩而艰深的理论。经院哲学家才会整天琢磨那些东西，你指望乡村教士能给不识字的农夫讲明白，也太为难他们了。”
“平时都是种田的人找保护作物的圣人，养蜂人找保护蜂蜜的圣人，生病的人找保护的圣人。很少有人直接去找天神的。”
“你们平时不关注这些么？”他奇怪地问。
“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夏洛特回答：“骑士团也好，王室也好，都不负责这些管理这些事情。这是教会才需要考虑的。”
“也不能都抛给教会啊。”钱程摇摇头：“白芷说这里教会的权力太大了。我看，不是因为教会权力大，而是这边的朝廷能力不足，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事情。想掌握权力，也没这个能力，只能把很多职责都抛出去吧。”
夏洛特无言以对。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问道：“要说圣人的话……这里也没有向圣人祈祷的礼堂啊。”
“有。”钱程说：“北边岸边有个大禹庙，乌尼亚人也经常跑过去，对着大禹排位祈祷。”
“啊？”夏洛特大为吃惊：“为……为什么？他们连东方神明都拜了？”
“不是神明，那也是圣人。”钱程解释道：“这边进行的工作是修水利，但当地农夫找不到合适的祭祀对象——你总不能让他们找蜜蜂主保圣人管这些吧。到最后，看来看去，反而是他最合适了。”
“至于庙宇形制这些，他们倒也不关心——那些乡村礼拜堂本来就没条件都造的和你们的大教堂一样。”
“所以也不怪他们啊。”他说：“谁让这里就没有治水圣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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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和那荡妇相提并论？”她看起来真的不高兴了。
钱程估计她还是在修道院待久了。与不少贵族不同，她看起来很在乎这些。
话说回来，教会的规模这么大，不同地方有不同的人也很正常。钱程见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教士和修女，她们嬷嬷坚持那种风格，倒也不算太奇怪。
他没办法说服对方，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连连应和。
“不过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他还是如实坚持道：“而且也没那么方便的工具人……额，工具恶魔人。”
“我是正经地和教会谈过的。”他说着，掏出了一张纸：“我给乌尼亚平民发了这个，他们就安心了。”
“这是什么？”夏洛特睁大眼睛，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楚。
“团体赎罪券。”钱程回答。
“……”
她瞪着钱程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又是什么新方式？”她显得很惊讶。
“就是我们这边的所有信徒，都可以视情况减少祈祷次数。由此产生的罪过，也会被宽恕。”钱程回答：“没办法，听说虔诚的信徒一天得祈祷七八次，这实在太多了，一天下来，就别干其他的事情了……”
“一些修会才会要求这么严格。”夏洛特说：“我在骑士团的时候，要求都宽松很多了。一般都是每天三次吧。”
“其他人也没那个条件。”她解释道：“比如有些修道士会在午夜爬起来祷告，如果没有计时工具，就很容易错过时间。就我所知，修道士们一直在试图研制精确报时的器具。他们对现在这种滴漏不太满意。”
“我以为这东西是为了战争和制定历法的。”钱程说：“没想到是为了祈祷。”
“其他场合够用就行了。”夏洛特回答：“不是为了宗教原因，也没人会不断投入时间也金钱，研究这个啊。”
“不说这个了。”她摇了摇头：“你是要求他们把哪次祈祷取消了？”
“我没有要求他们取消。”钱程说：“我告诉他们，愿意祈祷的可以中途离开，但干活时间减少的话，少一次扣一次工钱。次数多了，伙食也减少供应。”
“那他们没有意见么？”夏洛特很是怀疑。
“给够吃的就没太大意见。”钱程回答：“之前这里遭受乱兵和饥荒，活下来的人心里都有阴影。保证他们的安全和食物供给，他们就安定很多。”
“而且不是有赎罪券么。”他指出：“我买来授权之后，用上好纸张印了几万张——其实按我们的合同，只要我们付了钱，领一张总券就行了。但大家毕竟还是揣在手里比较安心。”
“不过现在还好。当初最开始的时候，只要到了该祈祷的时间，乌尼亚人就开始紧张，非得把赎罪券攥在手里或者放在胸口才行。有人不小心弄丢，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得赶紧补一张给他。”
“但现在大家都习惯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也没发生什么事。”钱程说：“我们不断解释，他们也大概明白了原理。现在寻求补齐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我听说，是因为他们懒得到哪儿都带着，索性整日放在营帐里。反正所有人都有，也不要钱，不会有人来偷他们的。”
“所以，他们就习惯于不再按时祷告了？”夏洛特追问。
“我们太忙了啊。”钱程解释道：“修水利很耗体力，每天干完活，除了吃饭，倒头就想睡。而且这还是对组织要求很高的工作，一个人出问题，一队人都得被拖后腿。所以大家都得集体工作、相互配合才行。自己跑去专门祷告，队里其他人也不高兴。”“都是没办法。”他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像刚才说的那个巴里希贵族，忙着干活的时候不是一样会取消祷告么——呃，虽然忙这干的活是另一种东西……”
“我觉得这实在是……有些荒谬了。”夏洛特还是觉得不对，皱了皱眉头：“教会真有这个权力，给你发这种东西？神灵真的认可么？”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教会卖的各种神奇券多了去了。”钱程倒不太在意：“不过也无所谓——神灵认不认可是另一回事，只要乌尼亚农夫们认可就行了。”
“有人早上起来，可能还是自己祷告下。不过很多人其实顾不上了。”他说：“时间长了，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偶尔也有非常顽固的人，不过我和朝廷打过招呼。那种坚持妨碍工作的人，就迁到其他地方去。”
“去哪里？”
“那就不归我管了。交趾，乐浪……哪儿都有可能吧。”钱程说：“不过也不要紧。这种人在哪里都是少见的，应付起来其实没什么。”
“那其他人呢？”夏洛特环顾四周，又想起了个问题：“我刚注意到，你这里也没有教堂。他们失去了向天神祷告的场所，不会不习惯么？”
“他们平常也不向天神祷告。”钱程说：“我专门调查过。农民平日里，都喜欢向各行各业的圣人祈祷，而不是去找天神。”
“教会的理论是只有一个真正的神，但那套东西和论证只有一个最终的‘道’一样，都是晦涩而艰深的理论。经院哲学家才会整天琢磨那些东西，你指望乡村教士能给不识字的农夫讲明白，也太为难他们了。”
“平时都是种田的人找保护作物的圣人，养蜂人找保护蜂蜜的圣人，生病的人找保护的圣人。很少有人直接去找天神的。”
“你们平时不关注这些么？”他奇怪地问。
“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夏洛特回答：“骑士团也好，王室也好，都不负责这些管理这些事情。这是教会才需要考虑的。”
“也不能都抛给教会啊。”钱程摇摇头：“白芷说这里教会的权力太大了。我看，不是因为教会权力大，而是这边的朝廷能力不足，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事情。想掌握权力，也没这个能力，只能把很多职责都抛出去吧。”
夏洛特无言以对。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问道：“要说圣人的话……这里也没有向圣人祈祷的礼堂啊。”
“有。”钱程说：“北边岸边有个大禹庙，乌尼亚人也经常跑过去，对着大禹排位祈祷。”
“啊？”夏洛特大为吃惊：“为……为什么？他们连东方神明都拜了？”
“不是神明，那也是圣人。”钱程解释道：“这边进行的工作是修水利，但当地农夫找不到合适的祭祀对象——你总不能让他们找蜜蜂主保圣人管这些吧。到最后，看来看去，反而是他最合适了。”
“至于庙宇形制这些，他们倒也不关心——那些乡村礼拜堂本来就没条件都造的和你们的大教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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