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周道如砥
车子沿着大路继续行驶。
“这条路真是越来越不错了。”让娜评价道：“我来的时候，这边还满是坑呢。”
“只能慢慢修。”钱程说：“不过接受教化的人越来越多，参与修筑的劳力也渐渐充足了。这样下去，把道路修通，也不用再等太久了。”
让娜看向两边，只见路边有块大石头，上面刻着含糊不清的文字，石头旁立着根木柱子，上面挂着小旗和写字的牌匾。
“那是什么？”让娜问。
“我们修路的时候，挖出来的石碑。”钱程说：“上面记录的是里程和方向，应该是当年这条路还有人维护的时候，留下的记录。官吏就把石碑挖出来，把驿标也立在旁边了。”
“哎，可惜这么多年，连个能维持道路的国家都没了。”让娜惋惜地感慨道：“我们那里，现在恐怕是没法立这种道标的。各地用的长度单位到现在都不一样……”
“我听人说过。”钱程说：“有些学者一直很怀念当年那个时代，有人不断试图发掘当初的历史和记录，希望能够恢复过去的荣耀。”
“也不奇怪吧。”他想了想，说：“《诗经》说，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孔子说，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道路如何，算是天下是否安宁、朝政是否清明的表现了。”
让娜点了点头。
车子驶过那根木柱，她看了看，见上面标着几行数字。
“那些是什么？”让娜问。
“里程。”钱程说：“我们把到重要城市和港口的距离，都标在这里，如果有岔道，就把能去的地方也标一下。这些也是现学现卖的方法，不过看起来挺好用的。”
让娜看了看，牌子上面，到新都、到南港的距离都已经标好了。此外还有几行，写着到长安、到夏国布累伯格，到斯特里亚城，目前都是空白。
“怎么还有到帕里……”让娜奇怪地嘀咕道。
“大城都标一下呗。”钱程不在意地回答：“只是好些还没测量出来。”
“这些单位都有多长啊。”让娜看了眼后面的数字，问道。
“你盯着下一个道标就知道了。”钱程说：“我们其实也有两套长度单位的。一个是现在使用的里，平时用的很多；一个是第一纪的里，叫公里。”
“上古之时，天下为公，所以里叫公里，斤叫公斤。”他解释道：“如今虽然不再广泛使用，但当年的不少典籍资料里，还能看到这些单位。”
“哎？那你说，那个‘米’是怎么来的？”老秦问：“我妹上回问我，不过我也不懂。”
“那是个长度单位，而且通过这个长度，就能算出重量，乃至算出更多东西。”钱程不假思索地答道：“所以，这种基本单位，在度量衡中的地位，就像米在生活中一样。民以食为天，上古的度量衡也以米为基础的。古人微言大义，就蕴含在这一个个单字中啊。”
老秦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我听有人说，是蛮夷之地的语言直接用过来的——我就觉得不对么。”他点了点头。“多想想就知道了。”钱程说：“蛮夷粉食，诸夏才粒食。上古的蛮夷就不吃米，甚至根本没见过米，他们怎么会用这种称呼呢？”
老秦和让娜都露出佩服的神情。
“还是你博学多才啊。”让娜感慨道。
“这判断并不难，我也只是勤于思考而已。”钱程谦虚地回了一句：“我们那边的学者，都很喜欢思考和考证古代的东西。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都清楚了。”
“我们的宫廷里也有这样的人，每天都在呼吁大家从古代的记录和历史中寻找引导，重建当年那个辉煌的时代。”让娜想了想，说道：“不过我和他们不太熟悉，因为学者们大都是南边来的。宫廷中不少人欢迎他们，但也有贵族对他们不屑一顾。你觉得，他们这样有意义么？是好事么？”
“当然，我已经资助过好几位这样的学者了。”钱程回答。
“我看你审查被资助者的时候，都是很看重他们研究的问题有没有具体价值的。”让娜追问道：“这些人很多都是研究艺术和哲学的，他们真能很快帮上你么？”
“这种事情，就无所谓了。”钱程理所当然地说：“复古难道不是好事么？我们当然应该支持。”
“呃……”让娜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想了想，问道：“现在这里的人，对你们的态度还不明朗，很多国王和贵族们依然认定你们是敌人。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那么支持这些人，不会让敌人变得强大么？”
“你听说过‘楚才晋用’么？”钱程倒是不在意，反问了一句便感慨道：“再说，能经营起一个真正的文明，对我们也是好事。”
“我宁愿和一个真正的文明对手交锋，而不是和成群的蛮夷打交道，哪怕困难些也无所谓。”他摇头道：“文明之间的交锋，就像剑客交锋，是能学到东西，推动天下发展的；而和蛮夷打交道，就像整日被泼皮无赖滋扰，不仅浪费时间和精力，久而久之，也免不了也会拖累自己。”
“我相信巴里希会变得更好的。”让娜沉吟了片刻，回答：“希望那时，我们也能相互学习吧。”
“你们怕是不行。”老秦毫不留情地说：“你们这个样子，哪天发达了，也是个发达的蛮夷。除非从头到尾变一圈……不过那还是你们么？”
让娜立刻不满起来——可能是和阿尔比昂人吵架吵多了，她对这些攻击自己王国的话都十分敏感。
“好了好了。”钱程急忙安慰道：“也不是这么绝对，其实除了……呃，我是说，哪怕巴里希人，也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的。”
“什么？？”
车上一时又乱起来。
钱程和老秦自知失言，急忙试图安抚，费了老大力气，才让她冷静下来。
在一个岔道口，他们转了方向——另一边，道路还在维修中。成群的人正夯打地基，铺平碎石，还有人把一袋袋粉末状的材料从车上卸下，准备使用。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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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真是越来越不错了。”让娜评价道：“我来的时候，这边还满是坑呢。”
“只能慢慢修。”钱程说：“不过接受教化的人越来越多，参与修筑的劳力也渐渐充足了。这样下去，把道路修通，也不用再等太久了。”
让娜看向两边，只见路边有块大石头，上面刻着含糊不清的文字，石头旁立着根木柱子，上面挂着小旗和写字的牌匾。
“那是什么？”让娜问。
“我们修路的时候，挖出来的石碑。”钱程说：“上面记录的是里程和方向，应该是当年这条路还有人维护的时候，留下的记录。官吏就把石碑挖出来，把驿标也立在旁边了。”
“哎，可惜这么多年，连个能维持道路的国家都没了。”让娜惋惜地感慨道：“我们那里，现在恐怕是没法立这种道标的。各地用的长度单位到现在都不一样……”
“我听人说过。”钱程说：“有些学者一直很怀念当年那个时代，有人不断试图发掘当初的历史和记录，希望能够恢复过去的荣耀。”
“也不奇怪吧。”他想了想，说：“《诗经》说，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孔子说，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道路如何，算是天下是否安宁、朝政是否清明的表现了。”
让娜点了点头。
车子驶过那根木柱，她看了看，见上面标着几行数字。
“那些是什么？”让娜问。
“里程。”钱程说：“我们把到重要城市和港口的距离，都标在这里，如果有岔道，就把能去的地方也标一下。这些也是现学现卖的方法，不过看起来挺好用的。”
让娜看了看，牌子上面，到新都、到南港的距离都已经标好了。此外还有几行，写着到长安、到夏国布累伯格，到斯特里亚城，目前都是空白。
“怎么还有到帕里……”让娜奇怪地嘀咕道。
“大城都标一下呗。”钱程不在意地回答：“只是好些还没测量出来。”
“这些单位都有多长啊。”让娜看了眼后面的数字，问道。
“你盯着下一个道标就知道了。”钱程说：“我们其实也有两套长度单位的。一个是现在使用的里，平时用的很多；一个是第一纪的里，叫公里。”
“上古之时，天下为公，所以里叫公里，斤叫公斤。”他解释道：“如今虽然不再广泛使用，但当年的不少典籍资料里，还能看到这些单位。”
“哎？那你说，那个‘米’是怎么来的？”老秦问：“我妹上回问我，不过我也不懂。”
“那是个长度单位，而且通过这个长度，就能算出重量，乃至算出更多东西。”钱程不假思索地答道：“所以，这种基本单位，在度量衡中的地位，就像米在生活中一样。民以食为天，上古的度量衡也以米为基础的。古人微言大义，就蕴含在这一个个单字中啊。”
老秦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我听有人说，是蛮夷之地的语言直接用过来的——我就觉得不对么。”他点了点头。“多想想就知道了。”钱程说：“蛮夷粉食，诸夏才粒食。上古的蛮夷就不吃米，甚至根本没见过米，他们怎么会用这种称呼呢？”
老秦和让娜都露出佩服的神情。
“还是你博学多才啊。”让娜感慨道。
“这判断并不难，我也只是勤于思考而已。”钱程谦虚地回了一句：“我们那边的学者，都很喜欢思考和考证古代的东西。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都清楚了。”
“我们的宫廷里也有这样的人，每天都在呼吁大家从古代的记录和历史中寻找引导，重建当年那个辉煌的时代。”让娜想了想，说道：“不过我和他们不太熟悉，因为学者们大都是南边来的。宫廷中不少人欢迎他们，但也有贵族对他们不屑一顾。你觉得，他们这样有意义么？是好事么？”
“当然，我已经资助过好几位这样的学者了。”钱程回答。
“我看你审查被资助者的时候，都是很看重他们研究的问题有没有具体价值的。”让娜追问道：“这些人很多都是研究艺术和哲学的，他们真能很快帮上你么？”
“这种事情，就无所谓了。”钱程理所当然地说：“复古难道不是好事么？我们当然应该支持。”
“呃……”让娜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想了想，问道：“现在这里的人，对你们的态度还不明朗，很多国王和贵族们依然认定你们是敌人。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那么支持这些人，不会让敌人变得强大么？”
“你听说过‘楚才晋用’么？”钱程倒是不在意，反问了一句便感慨道：“再说，能经营起一个真正的文明，对我们也是好事。”
“我宁愿和一个真正的文明对手交锋，而不是和成群的蛮夷打交道，哪怕困难些也无所谓。”他摇头道：“文明之间的交锋，就像剑客交锋，是能学到东西，推动天下发展的；而和蛮夷打交道，就像整日被泼皮无赖滋扰，不仅浪费时间和精力，久而久之，也免不了也会拖累自己。”
“我相信巴里希会变得更好的。”让娜沉吟了片刻，回答：“希望那时，我们也能相互学习吧。”
“你们怕是不行。”老秦毫不留情地说：“你们这个样子，哪天发达了，也是个发达的蛮夷。除非从头到尾变一圈……不过那还是你们么？”
让娜立刻不满起来——可能是和阿尔比昂人吵架吵多了，她对这些攻击自己王国的话都十分敏感。
“好了好了。”钱程急忙安慰道：“也不是这么绝对，其实除了……呃，我是说，哪怕巴里希人，也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的。”
“什么？？”
车上一时又乱起来。
钱程和老秦自知失言，急忙试图安抚，费了老大力气，才让她冷静下来。
在一个岔道口，他们转了方向——另一边，道路还在维修中。成群的人正夯打地基，铺平碎石，还有人把一袋袋粉末状的材料从车上卸下，准备使用。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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