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选择
拿到钱程的信，杰罗姆神父却没马上回去。他说自己和维塔利亚的义军约好，要碰个头，商量今后的配合。
“是哪支义军啊？”钱程问。
“就是之前在维塔利亚到处进攻贵族庄园的那伙人。”神父说：“有教徒认识他们那里的军官，就帮我和拉里将军、瓦伦娜队长牵上了线。”
钱程回想了下，记起了这回事。当初瓦伦娜回维塔利亚的时候，还是他鼓动和安排着帮忙的。不过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又是交战又是应付西洲人，他早就把这件事忘了。
“他们还有多少人？在哪里？实力如何？”钱程问。
“大概有两三千的士兵，还有数目不清的追随者。不过拉里将军认为他们没法参加战斗，就没给算进去。”神父回答：“现在他们应该还在北部丘陵间到处游荡，具体在哪，我也不太清楚。”
“也不少了。”钱程想了想，说。
他以为这些人早就完蛋了，还能有领导者和成规模的部众剩下，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之前维塔利亚商人抱怨叛军作乱，他觉得是余部在四处游荡，也没细细去问。
按当初的设想，这些人能在教会发动远征的开始阶段造成几个月的阻碍，就算不错了，毕竟在整个构想中，这也只是随手安排，用来让蛮夷自相攻杀、拖延些时间的非必须部分。
不过虽然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变动，但只要妥善利用，这也同样是件好事。再说，应对起来也不算困难。钱程略加思索，把原本的计划改动了下。
“那我也和你一起去吧。”他说：“这些人当时，和我们也是有联系的。”
“哦，如果你们那边愿意帮忙，就更好了。”神父说：“他们的日子现在很难过，我们也是看在同为受害者的份上，希望寻找合作伙伴。这些人无论如何，至少比反复无常的贵族靠谱。不过能帮多少，我自己也说不准。”
“不会就是你当初教他们的吧。”白芷怀疑道：“需要我帮忙么？我之前经营商路的时候，和不少维塔利亚本地势力都有联系，这些应该能派上用场。”
“他们靠得住么？”让娜问：“我听说叛军杀死了不少贵族和商人。”
“那得看你将来给他们多少钱。”神父插嘴道：“只要有支付的能力，他们就靠得住。至于以往的事情，说不定还会感激他们帮忙消灭了竞争对手。”
“支付能力？哦，就是给了多少钱吧。”让娜想了想，说。
“不是。是你会给多少，而不是给了多少。”神父纠正道。
“那已经给了的……”
“已经给了的他们当然不看做你的。如果你都给完了，他们会马上想办法把你卖个好价钱。”神父不假思索地说：“而且，可不止做生意时会发生这种事。你还年轻，今后小心一点吧。”
让娜保持沉默，没说什么。
过了段时间，车队停下来，准备扎营。老秦见大家分头去忙活，凑到钱程旁边。
“说实话，你觉得有必要么。”他小声说：“我听说那些戎人苟延残喘到现在，就是因为各邦国还在彼此冲突，没人去管他们。如果需要他们拖延时间，放在那里不管，不就行了么。”
“你要是不好意思，就想办法找个理由应付，或者找人帮忙挡一下。”他建议道：“为了那点蛮夷，实在不值得。再说，之前夏国主第三次募兵，已经召集到了数万人。就算需要属国兵出力，她那边也足够了，何必再多操心。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是讲究这些妇人之仁的时候。”
“也不是。”钱程摇摇头：“要是他们全完蛋了，也就算了。但现在既然还有人在活动，就得给他们安排条退路。这不只是几千人的问题，还得考虑在西洲的后续影响——这可比那点人值钱多了。”
“当地贵人恐怕会集体不满吧。”老秦提醒道。
“贵人的态度才是最不值钱的。按他们的要求来，又如何？他们的感激，还不如路边野人给块泥。”钱程不屑道。
“好了，别担心。要是因为心软，我早就去打听了。这不是我自己怎么想的问题，是现实的要求。”
“那……”
“硬要说的话。”钱程叹了口气：“虽然是戎人，但既然战斗到现在，他们的表现，也值得去救了。”
老秦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了。
大家继续忙活自己的工作，一夜过去，除了莫德雷德和让娜又不知为何打了一架，倒是没什么事情。
第二天，大家照旧准备前进。
前方也有个小城，看起来可以歇歇脚，换点东西。不过神父说城里正在内讧，现在还是算了。
“怎么回事？”钱程问。
“城里的议会在选举。”神父说：“每到这个时候，到处都是械斗和谋杀。这种无意义的麻烦，还是少去招惹。”
“这儿的人是真不行。”老秦抱怨道：“怎么搞成这样？这和书上讲的不一样啊。”“书上那是上古圣王之时，贤人之间，再选贤举能。和这些蛮夷能比么？”钱程倒是不意外：“四岳能选出虞舜，但猴子就只能选出猴王。而这些蛮夷……就算让他们自己选，他们又能选出来什么？”
“我们先前也尝试过很多制度，但大多都失败了。先贤们从教训中总结经验，认为让无知的人都能涉足权力，只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伊兰瑞尔也表示赞同：“可惜现在，我们也没有够好的领袖了。但至少，得保证有能力承担责任的公民，才能行使贵重的权力，否则情况只会更糟糕的。”
“这倒是。”神父也说道：“从古帝国的时代到现今，论述过这个问题的学者和哲人已经很多了。”
“我年轻时在修道院看了不少书，后来又去民间传教。说实话，如果他们真这样乱下去，放任愚夫胡作非为，下场绝对不会好的。”
“你们多了解些就知道了。”他摇头揶揄道：“再这样下去，我倒是可以猜出最受欢迎的议员是谁。”
“每个政客，讨厌他的人都不比喜欢他的人少。只有街区里的娼妇，才是大家的共同爱好——当然，如果是圣城派居住的社区，就该是个小男孩了。”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跑一趟了，不过今天的信息还没送来。
伊兰瑞尔要去前方巡查，临走的时候非要拉着白芷一起。老秦和神父留在后面看车，其他几人不久就来到路口，等待预定的信使。
不多时，一个骑手急匆匆地策马赶来，送来一卷文书。
“你们有需要带去的么？”他问：“教授说让我拿到东西就回去，不过也没告诉我是什么。”
钱程递给他一包东西，那人道了谢，又匆匆离开了。
钱程打开封壳，取出信，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下。
他收起信，向北边眺望片刻，沉着脸走了回去。
“怎么了？”莫德雷德好奇地问。
“我得回去了。”钱程说。
“可以说么？”让娜也凑了过来：“有什么意外的事情？”
“匈奴人有动向了。”钱程回答：“日逐王集结了士兵，向夏洛特那边出发了。”
“那这边……”让娜回头看了看。
“这边不重要了。”钱程说着，走过去准备解开马匹：“或者我先走。白芷呢？你们跟着她，让她决定后面是继续行动还是回去吧。”
让娜和莫德雷德面面相觑。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能想到的，也就是让大家都来讨论下。
这时，远处又有人骑马驰来，后面还牵着一匹空马。钱程抬头望去，发现那是吕府丞的女儿。
对方视力也很好，老远看见了他，就向这里招手。等她跑过来，翻身跳下马，从背囊里也取出个封好的信件，递给钱程。
“夏国主让给你的。”她喘了口粗气，就去鞍袋上翻找水囊。
不过那里乱糟糟的，找了半天，也没能翻出来。旁边，莫德雷德把自己的壶抛了过去，吕姑娘伸手抓过，道了声谢，大口喝了起来。
钱程皱着眉头，看着夏洛特用规规矩矩、学童般的中原文字写的信。旁边，吕荹又嚷着自己饿了，问有没有吃的。
大家已经吃完了饭，谁也没想到还得招待她。倒是莫德雷德再次拿出一包鱼干——钱程都不知道她怎么藏了这么多吃的。
不过吕荹看起来倒是挺开心，很快和她熟络起来，看起来两人相处的挺不错。
“你一个人来，路上没人追杀你么？我们这一路可是碰到了不少不友善的人。”
“有的。”
“哎？那他们人呢？带过来了么？”
“只有首领。”
“在哪？在哪？”
“后面。”
“你不早说啊！”
莫德雷德立刻拔出剑，警惕地左右打量，却没发现人影。
“不是……是那儿。”吕荹指着备马后。
莫德雷德看了眼，发现那里挂着几个人头。
“……啊”
“值钱的。”
“哦……”
另一边，让娜见钱程看完了信，正在那儿思考什么，便又过来询问。
“她怎么说？”让娜问：“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么？”
“不用了。”钱程少见地陷入了明显的迟疑中。
“啊？”让娜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说知道我会得到消息，所以专门请人来送信。”钱程说：“但她说，自己能应付的了，让我放心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那你准备怎么办？”让娜说着，看了看他：“你在顾虑什么？”
“我要相信她么……”钱程又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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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支义军啊？”钱程问。
“就是之前在维塔利亚到处进攻贵族庄园的那伙人。”神父说：“有教徒认识他们那里的军官，就帮我和拉里将军、瓦伦娜队长牵上了线。”
钱程回想了下，记起了这回事。当初瓦伦娜回维塔利亚的时候，还是他鼓动和安排着帮忙的。不过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又是交战又是应付西洲人，他早就把这件事忘了。
“他们还有多少人？在哪里？实力如何？”钱程问。
“大概有两三千的士兵，还有数目不清的追随者。不过拉里将军认为他们没法参加战斗，就没给算进去。”神父回答：“现在他们应该还在北部丘陵间到处游荡，具体在哪，我也不太清楚。”
“也不少了。”钱程想了想，说。
他以为这些人早就完蛋了，还能有领导者和成规模的部众剩下，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之前维塔利亚商人抱怨叛军作乱，他觉得是余部在四处游荡，也没细细去问。
按当初的设想，这些人能在教会发动远征的开始阶段造成几个月的阻碍，就算不错了，毕竟在整个构想中，这也只是随手安排，用来让蛮夷自相攻杀、拖延些时间的非必须部分。
不过虽然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变动，但只要妥善利用，这也同样是件好事。再说，应对起来也不算困难。钱程略加思索，把原本的计划改动了下。
“那我也和你一起去吧。”他说：“这些人当时，和我们也是有联系的。”
“哦，如果你们那边愿意帮忙，就更好了。”神父说：“他们的日子现在很难过，我们也是看在同为受害者的份上，希望寻找合作伙伴。这些人无论如何，至少比反复无常的贵族靠谱。不过能帮多少，我自己也说不准。”
“不会就是你当初教他们的吧。”白芷怀疑道：“需要我帮忙么？我之前经营商路的时候，和不少维塔利亚本地势力都有联系，这些应该能派上用场。”
“他们靠得住么？”让娜问：“我听说叛军杀死了不少贵族和商人。”
“那得看你将来给他们多少钱。”神父插嘴道：“只要有支付的能力，他们就靠得住。至于以往的事情，说不定还会感激他们帮忙消灭了竞争对手。”
“支付能力？哦，就是给了多少钱吧。”让娜想了想，说。
“不是。是你会给多少，而不是给了多少。”神父纠正道。
“那已经给了的……”
“已经给了的他们当然不看做你的。如果你都给完了，他们会马上想办法把你卖个好价钱。”神父不假思索地说：“而且，可不止做生意时会发生这种事。你还年轻，今后小心一点吧。”
让娜保持沉默，没说什么。
过了段时间，车队停下来，准备扎营。老秦见大家分头去忙活，凑到钱程旁边。
“说实话，你觉得有必要么。”他小声说：“我听说那些戎人苟延残喘到现在，就是因为各邦国还在彼此冲突，没人去管他们。如果需要他们拖延时间，放在那里不管，不就行了么。”
“你要是不好意思，就想办法找个理由应付，或者找人帮忙挡一下。”他建议道：“为了那点蛮夷，实在不值得。再说，之前夏国主第三次募兵，已经召集到了数万人。就算需要属国兵出力，她那边也足够了，何必再多操心。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是讲究这些妇人之仁的时候。”
“也不是。”钱程摇摇头：“要是他们全完蛋了，也就算了。但现在既然还有人在活动，就得给他们安排条退路。这不只是几千人的问题，还得考虑在西洲的后续影响——这可比那点人值钱多了。”
“当地贵人恐怕会集体不满吧。”老秦提醒道。
“贵人的态度才是最不值钱的。按他们的要求来，又如何？他们的感激，还不如路边野人给块泥。”钱程不屑道。
“好了，别担心。要是因为心软，我早就去打听了。这不是我自己怎么想的问题，是现实的要求。”
“那……”
“硬要说的话。”钱程叹了口气：“虽然是戎人，但既然战斗到现在，他们的表现，也值得去救了。”
老秦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了。
大家继续忙活自己的工作，一夜过去，除了莫德雷德和让娜又不知为何打了一架，倒是没什么事情。
第二天，大家照旧准备前进。
前方也有个小城，看起来可以歇歇脚，换点东西。不过神父说城里正在内讧，现在还是算了。
“怎么回事？”钱程问。
“城里的议会在选举。”神父说：“每到这个时候，到处都是械斗和谋杀。这种无意义的麻烦，还是少去招惹。”
“这儿的人是真不行。”老秦抱怨道：“怎么搞成这样？这和书上讲的不一样啊。”“书上那是上古圣王之时，贤人之间，再选贤举能。和这些蛮夷能比么？”钱程倒是不意外：“四岳能选出虞舜，但猴子就只能选出猴王。而这些蛮夷……就算让他们自己选，他们又能选出来什么？”
“我们先前也尝试过很多制度，但大多都失败了。先贤们从教训中总结经验，认为让无知的人都能涉足权力，只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伊兰瑞尔也表示赞同：“可惜现在，我们也没有够好的领袖了。但至少，得保证有能力承担责任的公民，才能行使贵重的权力，否则情况只会更糟糕的。”
“这倒是。”神父也说道：“从古帝国的时代到现今，论述过这个问题的学者和哲人已经很多了。”
“我年轻时在修道院看了不少书，后来又去民间传教。说实话，如果他们真这样乱下去，放任愚夫胡作非为，下场绝对不会好的。”
“你们多了解些就知道了。”他摇头揶揄道：“再这样下去，我倒是可以猜出最受欢迎的议员是谁。”
“每个政客，讨厌他的人都不比喜欢他的人少。只有街区里的娼妇，才是大家的共同爱好——当然，如果是圣城派居住的社区，就该是个小男孩了。”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跑一趟了，不过今天的信息还没送来。
伊兰瑞尔要去前方巡查，临走的时候非要拉着白芷一起。老秦和神父留在后面看车，其他几人不久就来到路口，等待预定的信使。
不多时，一个骑手急匆匆地策马赶来，送来一卷文书。
“你们有需要带去的么？”他问：“教授说让我拿到东西就回去，不过也没告诉我是什么。”
钱程递给他一包东西，那人道了谢，又匆匆离开了。
钱程打开封壳，取出信，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下。
他收起信，向北边眺望片刻，沉着脸走了回去。
“怎么了？”莫德雷德好奇地问。
“我得回去了。”钱程说。
“可以说么？”让娜也凑了过来：“有什么意外的事情？”
“匈奴人有动向了。”钱程回答：“日逐王集结了士兵，向夏洛特那边出发了。”
“那这边……”让娜回头看了看。
“这边不重要了。”钱程说着，走过去准备解开马匹：“或者我先走。白芷呢？你们跟着她，让她决定后面是继续行动还是回去吧。”
让娜和莫德雷德面面相觑。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能想到的，也就是让大家都来讨论下。
这时，远处又有人骑马驰来，后面还牵着一匹空马。钱程抬头望去，发现那是吕府丞的女儿。
对方视力也很好，老远看见了他，就向这里招手。等她跑过来，翻身跳下马，从背囊里也取出个封好的信件，递给钱程。
“夏国主让给你的。”她喘了口粗气，就去鞍袋上翻找水囊。
不过那里乱糟糟的，找了半天，也没能翻出来。旁边，莫德雷德把自己的壶抛了过去，吕姑娘伸手抓过，道了声谢，大口喝了起来。
钱程皱着眉头，看着夏洛特用规规矩矩、学童般的中原文字写的信。旁边，吕荹又嚷着自己饿了，问有没有吃的。
大家已经吃完了饭，谁也没想到还得招待她。倒是莫德雷德再次拿出一包鱼干——钱程都不知道她怎么藏了这么多吃的。
不过吕荹看起来倒是挺开心，很快和她熟络起来，看起来两人相处的挺不错。
“你一个人来，路上没人追杀你么？我们这一路可是碰到了不少不友善的人。”
“有的。”
“哎？那他们人呢？带过来了么？”
“只有首领。”
“在哪？在哪？”
“后面。”
“你不早说啊！”
莫德雷德立刻拔出剑，警惕地左右打量，却没发现人影。
“不是……是那儿。”吕荹指着备马后。
莫德雷德看了眼，发现那里挂着几个人头。
“……啊”
“值钱的。”
“哦……”
另一边，让娜见钱程看完了信，正在那儿思考什么，便又过来询问。
“她怎么说？”让娜问：“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么？”
“不用了。”钱程少见地陷入了明显的迟疑中。
“啊？”让娜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说知道我会得到消息，所以专门请人来送信。”钱程说：“但她说，自己能应付的了，让我放心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那你准备怎么办？”让娜说着，看了看他：“你在顾虑什么？”
“我要相信她么……”钱程又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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