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军团人 下_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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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军团人 下

  霍光对钱程的这些实验很感兴趣,一直在让钱程给她汇报。

  招纳和安抚蛮夷,是很古老也很自然的做法,教化和吸纳他们,也是历史上经常发生的事情。她哥霍去病,就经常招揽投降的匈奴人,对于这方面肯定不会陌生。

  但是,这些举措,一般都是当地主官按自己的经验,用来应对单独事件和特定群体,往往并不是一以贯之的,也没有系统性的规划,更别提相关的理论。整体性的理番抚夷政策,对于汉朝来说,还是一门比较冷门的学问。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发展。汉朝周边的国家、部族,要么太强,和朝廷打的你死我活,吸收不来;要么太弱,没有专门制定政策的价值。到最后,往往都不如直接打。

  古人在这方面,给的参考价值也很有限。

  秦国对西戎,晋国对诸狄,齐国对东夷,楚国对南蛮,都有兼并和扩张。但他们的方式很简单原始,就是联姻与武力攻伐并用,对蛮夷一边拉一边打。经过数代人乃至更长期的努力,一点点侵蚀、瓦解、吞并蛮夷的领地和人口,最后消灭他们。

  这属于用时间和人力,强行把人家耗死。汉朝在西洲,恐怕是没这么大余裕的。

  周天子的经验就更不能学了。

  周王室在这方面堪称悲剧。蛮夷将联姻与武力攻伐的方式并用,对周天子一边拉一边打,经过数代人乃至更长期的努力,一点点侵蚀、瓦解、吞并王畿的领地和人口,最后把周天子消灭掉了。

  所以,周天子其实是被蛮夷给理番抚夷了。这也没什么学习的价值。

  但现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新发现了这么大的域外土地,这么多的各类蛮族,情况已经明显不是过去这么简单了。之前的那些做法,现在看效率已经不够了。所以霍光才认为,这方面的理论探讨和经验总结,是必须要重视的。

  但钱程所说的进展,她觉得离目标还是差了点。

  霍光提醒道,钱程的这些措施,让土人有了初步的认同,但也给了他们更多自我意识。他们在把自己定义成郡县属民的同时,也开阔了视野。

  原本这些人一辈子可能都不出领地,对世界没有什么认识,对自己也同样。但现在,钱程拉他们加入官府,试图用利益笼络他们的同时,也让其中的精//英成员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他们见到了完全不同的语言,完全不同的长相,完全不同的宗教,这些“区别”,比以往各村之间模糊的边界,要明确的多,肯定会让他们产生新的自我认识。而且,这种自我认识的范围,会比单纯一个领地要大得多。他们也从官府里学到了足够的知识,可以去管理这些地方。

  钱程之前一直不喜欢让贵族加入官府,更喜欢培训和提拔平民。他告诉霍光,平民没有那么大的家业,对于当地地方势力的认同,远小于对朝廷的认同。任用当地平民担任官员,更容易让这里保持稳定,避免叛乱。

  但霍光怀疑,平民是不是真有那么可靠。

  随着平民官员的增多,他们自己也会形成组织。而且因为那些不容易改变的语言、外貌和习俗乃至宗教因素,这些当地平民官员,会比朝廷调去的官员,更容易接近本地,受到土人拥戴。

  钱程自己就说过,官吏都有试图变成贵族的本能。那土人官吏,当然也有同样的本能,而且倾向还更强。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朝廷,其他土人官吏看到晋升无望,开始试图煽动土人造反,自己来当国王,都是可以预见的事。

  汉朝遇到的这种事情也不少,虽然很多时候都不是纯土人,只是在当地扎根的中原人,但性质上是一样的。这些人有了中原带来的技术和组织管理经验,还有广泛的当地人脉,最后就会走到这种结果。

  当初,东边的诸小国里,朝鲜最大。朝鲜的建立者,是燕国小贵族卫满;南边的诸小国里,南越最大。南越的建立者,是秦国县尉赵佗;西南的诸小国里,滇国最大。现在这个滇国的建立者,是楚国将领庄蹻……这种例子太多。连之前的交趾土人造反,都要找了解汉朝的土司或者汉朝叛逃者带头,这原因应该很明显了吧。

  霍光认为,钱程把人想的太好了。他觉得只要自己对土人好,土人就会对自己好。但哪怕诸夏之人,都未必有这个道德,何况临时来归附的蛮夷?

  土人现在感激和效忠朝廷,是因为之前的领主干的太过火。但时间长了,这种情绪还能持续多久,是不好说的。朝廷也不是完美的机构,管理过程中肯定免不了出各种事情。人的本性是关注眼前的收益变化,有远见的人并不多。时间长了,有人开始怀念老领主,都不奇怪。

  这些有阴谋的人,肯定会蒙蔽欺骗他,而且钱程这个心态,也容易上当。

  有个寓言,说当初有人送了条鱼,给郑国的执政子产。子产命令管理池塘的小吏,把鱼放养在池里。小吏却把鱼做熟吃了,回去应付子产说,鱼已经欢快悠然地游走了。子产高兴地说:“这是去了它应该去的地方啊。”

  小吏出来之后,说道:“谁说子产有智慧?我把鱼煮了吃了,他还在那儿说‘去了它该去的地方’呢。”

  霍光说,子产这样聪慧明察的君子,也会被人用合乎情理的谎话糊弄过去。所以,不要觉得合乎人情,符合基本的道理,就是理所当然的。

  很多时候,人们的行事方式,既不合乎理智上的最优判断,也不符合情感上的普遍选择。虽然会让人莫名其妙,但这种既不理性也不感性的行为,才是普遍存在的。

  钱程回信给她,说自己会注意的。但他还提示说,霍光大概只是因为好奇,看了这个寓言,没把前后文看完。

  当初孟子讲这个故事,是要回答学生的问题。

  学生向孟子提问,说舜的弟弟象一直想要害他。舜成为天子之后,象去看他,却骗他说自己很想念哥哥,舜听了之后居然信了,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舜难道不知道弟弟想害死自己么?

  孟子于是回答说,君子是可以用合乎情理的方式欺骗的。兄弟之情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情感,舜认为这是合乎常理的,所以大方地接受了他的示好。

  这个故事的意思,不是说如何去欺骗君子。舜又不是真傻,不至于真的看不出来。他不是受欺骗,而是自己选择了信任这个符合常理的行为。

  舜比象聪明强大的多,象的那点本事,对这种圣王级的人物根本没用。舜选择相信他,不会受到什么损害。对舜来说,两人的实力过于悬殊,就像一只蚂蚁去叮咬虎豹一样,甚至算不上怨仇,没法用对等的方式,去公正地处罚。

  所以,面对这种欺骗,舜才懒得去追究。不管象选择做什么,舜只需要坚持自己内心的道德标准就行,跟这种人计较完全属于掉价。这其实已经是一个圣王对一个庸人的俯视了。

  在边塞,有些部落会假装恭顺,对朝廷朝贡。朝廷当然知道,他其实就是想趁机捞点好处,并不是真的仰慕教化。但朝廷完全不在乎他的心思,也没有必要去管他是真心还是伪装。

  朝廷只需要大家都老老实实朝贡,展现天朝威仪,营造健康良好的国际氛围,就可以了。这点欺骗带来的坏处,相比于严加计较带来的麻烦,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朝廷也会选择被欺骗,让他们和真心顺从的蛮夷一起进贡,而不在乎他们的那点心思。这其中的原理,是一样的。

  不过,这个是最理想的情况。现实中的世人,没有像舜那样强大且有天命的;现在朝廷面对的,也不都是那种完全不堪一击的部落。遇到这种情况,就当然要就事论事,分开判断了。

  如果土人的行为损害了秩序,破坏了朝廷律法,那当然应该惩戒。但土人如果没有明着犯法,没有做出超出情理的举动,那即使他们耍小聪明,搞小把戏,也不能明着撕破脸,更不能因为无理由的猜测,就对怨恨和忌惮所有土人,把无辜者也一棒子打死了。

  哪怕就纯粹实用的角度,这样过度怀疑也是不对的。居心叵测的宵小之徒,可能就等着你乱打一气,好把土人都拉进自己这伙。真这么做,就变成为渊驱鱼了。

  他也知道,教化是有风险的。但中原人教书这么多年,教出坏人也是正常情况,没见因此就不进行教育了的。因为咱们是天朝,是老师,是引导者,承担这些风险,乃至清理门户、扫除这些学坏了的家伙,本来就是咱们的责任。

  防范措施,当然也要有,但最好的防范措施其实是老一套——那就是提高自己的德行。

  土人数量众多,心思各异,官吏执行的能力也参差不齐。用精密的措施压制和防范蛮夷,本来就不怎么现实。与其想这些,不如让自己的德行更加充沛。如果真有什么万全之策,那也只有让他们对朝廷的德行心服口服,连叛变的念头都没有,才算是最稳妥的方式。这才是自己努力的正确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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