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真切观其三_还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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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真切观其三

  第二十二章真切观其三

  照传统而言,仙门正统自视甚高,极鄙视坠入鬼道以求大成的行径,他还记得在丹霞镇遇到晴乐时,热心单纯的少年修士还提醒他不要和鬼甚至鬼修扯上联系,以免被误抓。

  由此见得,当世仙门对鬼修,不仅视之为耻,更是要将其赶尽杀绝——尽管现在看来,仙门高层的真实目的极有可能是炼制鬼器——在这种情况下,直言指出仙门坠入鬼道,无异于狠狠打了仙门一巴掌。

  玉贤仍沉浸在觅得师弟尸骨的悲痛中,无瑕开口。

  宋徽安道:“你这观是专用来捡尸的?”

  “捡到的时候都还是活的,”水苏站起身来,将杯中茶水洒在地上的怪物上,低声道,“这位郎君能不能活过来,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被紧缚的怪物有了反应,于昏迷中哀嚎不止,面孔狰狞。不过多时,隐隐有嚎叫的鬼气从他身上散发出,不及水苏唤来小道童,全瑛眼疾手快,将鬼气收入锦囊。

  再看地上,哪里还是个不成人形的柴瘦鬼物,分明是个连昏迷都极优雅的翩翩佳公子,五官俊朗,是姑娘家最偏爱的如意郎君。

  玉贤见此茶有奇效,大惊。他本想解开同伴身上的束缚咒,但想起方才水苏所言,生怕看似温和正直的同伴实则有诈,遂停手。

  “……你这茶有问题。”

  宋徽安看向自己杯中的茶。这茶口感差了些,但总不至于活死人、肉白骨,若是能,对他这货真价实的鬼也是要起反应的。

  他有所不知,仙桃木将他本体应该产生的强烈反应全部挡下,才叫他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得如活人一般,消去旁人对他身份的猜忌。

  水苏摇头:“曾有位故人在茶叶里留下驱鬼复原的咒语,三位郎君都是正常的活人,这茶水对您们自然无效。”

  “对你也无效吗?”

  玉贤道:“水苏姑娘,恕在下直言,你屋中的装饰物件,和你的衣裳款式,都不是近十年来翰城时兴的款。”

  “先生对翰城了解颇深,奴倒是很高兴,”水苏笑道,“不知日后若是有机会,可否请先生替奴讲讲外面的事?”

  她说得直白,直叫全瑛皱眉:“水苏姑娘,你莫不是被困真切观,出不去吧?”

  少女与宋徽安当初的情况不同。宋徽安因执念无处可解开,只能呆在旧宫废墟中;她一个大活人,腿脚利索,不存在不能去哪的说法。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与此观同生共死。

  水苏淡淡道:“奴出不去。”

  “为何?”

  “既然几位都已发现奴不过是因咒法保住青春年华的凡家女子,自然也能猜到,真正把持这座道观的另有其人。奴留在观中,只因奴是维持整个真切观运作的阵眼,若奴走出真切观,结界便会崩塌,真切观亦会为外界察觉。一旦赤云宗找上门来,奴和这座道观、暗格中诸位郎君的尸骨,都会不复存在。”

  她双唇颤抖,低声道:“奴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外头没人来,奴也不知已经到了何年何月。但奴不能走,奴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可以带诸位郎君走的人来。”

  话里行间,矛头直指赤云宗。

  “水苏姑娘,赤云宗究竟是在干什么?”

  水苏答:“收集修士精魂以炼化鬼气。奴不知各位同赤云宗打过交道没,但就奴所知,仙门子弟鬼化,都与赤云宗脱不了干系。”

  “姑娘的意思是,这些丧命的修士,皆为赤云宗所害?”

  “这倒未必。他们是受害者还是黑吃黑,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奴不好妄下断言,只能说,他们若是自甘堕落与赤云宗合作,倒也算咎由自取。”

  她直勾勾地盯着沉默不语的玉贤,正色道:“玉贤先生,奴要问您,贵宗的同义长老可出关了?”

  玉贤当即道:“师叔正在突破大乘晚期,闭关三十余年,在下离开容山前往翰城时,他尚未出关。”

  水苏静静听他说完,长叹一声:“看来先生不信奴,不愿说实话了。”

  玉贤面色一僵。

  “玉贤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全瑛道,“同义大师已经遭遇不测了?”

  “……”

  玉贤闭目,深吸一口气,才像是认定了什么似的,道:“同义师叔三十年前业已身死道消,宗门不愿将他仙逝的事外露,只对外谎称他仍在闭关。”“那么,先生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玉贤愣愣道:“自然是冲击大乘晚期失败,寿元尽了。怎么,这有问题?”

  “同义大师身死之时,先生可有在旁侍奉?”

  “未尝有也,”玉贤道,“师叔仙逝时,在下在北土游历,听闻消息后,只来得及回来为师叔奔丧。难道师叔……?”他说不下去了,眉头紧皱,面色难看至极。

  “让奴来告诉先生吧,先生这位师叔,和奴这座道观,和道观中身死的郎君们脱不了干系。”

  她神色淡然,也不看其余三人神色,继续道:“这也是奴的猜测,但八九不离十了——同义大师与赤云宗内外勾结,其真正死因,大抵也是化鬼。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彻底死去,而是被其余人炼做鬼器,收了去。”

  “血口喷人!”

  玉贤不由得大怒:“水苏姑娘,我同义师叔大慈大悲,一生行善,怎可是姑娘口中的奸邪恶徒?旁门左道为仙门所不容,我师叔光明磊落,何以做出此等恶事?再者,姑娘空口而谈,难以服众,我怎能相信不是姑娘在编造是非、污人清白?!”

  “玉贤先生,”全瑛劝道,“你想想在丹霞镇外用过的那盏鬼灯,且听水苏姑娘说完吧。”

  黑天血海中铺天盖地的鬼仆在玉贤脑海中闪过,他胸膛颤动,堪堪平复住内心的愤怒与怀疑。

  “对不住,方才是在下失言,冒犯姑娘了。还请姑娘原谅。”

  宋徽安也道:“姑娘,继续说吧。”

  “多谢几位郎君谅解,”水苏又道,“不知玉贤先生知不知刘之远大人?寿平元年春病逝的那位。”

  “朝晖当朝第一贤臣刘之远刘相,在下自然知道。刘相大义为民、不辞辛劳,最终劳累而死,实属朝晖一大恨事。”

  “若奴说,他也死于非命呢?”

  少女唤小童取来一只金钏。金钏不大,是给孩童穿戴的饰物,光看样式,也知它很有年头了。

  少女轻抚金钏,清泪滑落。

  “家父便是刘之远。爹爹壮年早逝的真相,也叫朝廷封锁,不可为外人道也。”

  金屏前,柔弱娇小的少女以袖掩面,哽咽道:“爹,是女儿没用,至今不能为爹伸冤。”

  “郎君若不信奴说的,可施法一探这只金钏。它是奴满月时,爹拿去道观求来的灵物,认奴为主,诸位略施法力,便可知奴是真的。”说罢,将金钏递给全瑛。

  全瑛接过金钏,见其内侧果刻有“赠爱女”的字样。他在其余人的注视下,往金钏中注入法力。

  金钏发出微弱的轰鸣,若不是全瑛用手拿着,恨不得直撞进水苏怀里。

  少女所言非虚。

  全瑛不胜唏嘘。若非为真切观所困,眼前的少女大概早已嫁入夫家,青春年华随着岁月流逝,变为慈祥而平凡的老妇,安居乐业、子孙满堂。

  宋徽安默然不语,只觉当世仙门鬼道浑水深不见底,不如速速带阿沐抽身,省得沾一身腥;全瑛则将水苏话中的线索与之前所遇对应上,念及公务和赤云宗的内幕,心情愈发沉重。

  玉贤朗声道:“方才是在下冒犯姑娘了,不知姑娘是刘府三珠中的哪一位?”

  昔时刘府三位千金,才情貌美兼备,故美名远播,引朝晖男儿争相追求。就连玉贤这样的仙门弟子,在外游历时也会对她们有所耳闻,足以见其名声之大。

  只是刘相去世后,刘府式微,早嫁做人妇的三位千金风光不再,无人问津,以至于当真人出现在眼前时,叫他辨不出这是哪位。

  水苏轻笑,摇头道:“先生误会了,三位姊姊风华绝代,十个奴也比不上她们一根头发。”

  “那姑娘是?”

  “奴在家中排行小八,生母不过是侍奉侧室的通房。奴因出身卑微,无缘与三位姊姊一同名扬海内。”

  全瑛奇道:“依姑娘所言,您与刘相关系尚可,若刘相看低姑娘出身,有愧于姑娘,姑娘不至于时隔多年还不忘为生父报仇。”

  “家父待奴甚好,诸位在真切观中所见金玉珠宝,俱是爹爹为奴置办的。兴许是怜奴聪慧,爹爹便单独教养奴,只是到后来,事情便变了味。”

  水苏缓缓道:“奴三四岁时,便一人住在家中西边的小院子里,爹爹给奴单独请了先生,单独安排侍女打理奴的吃穿起居。若是无事,奴不得擅自走出院子,和哥哥姐姐见得也少,唯有爹爹下朝回来,给奴带一些时兴的玩具和零嘴,亲自检查奴的课业。他陪奴在院中放风筝。盛夏草长莺飞,草丛里的虫子咬得人腿上全是包,爹爹说,奴若是把腿挠花了,流血了,就会引来大老虎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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