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玄虹之玉(中)
周雨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加快脚步跟紧对方。县城没有像样的酒店，只有这种半餐馆半旅馆性质的矮楼。当他走上楼梯时前台连眼也沒抬一下。
罗彬瀚明显是气坏了。他三步两步蹿上楼梯，把最靠里一间的房门敲得砰砰响，一边敲一边吼：“出来！知道你在里边！”
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碍于站在楼梯口的角度，周雨看不见那人的样貌。只能听见一个很年轻的声音不耐烦地说：“干嘛？”
“我车怎么在这儿？”
“那是我车。”
罗彬瀚勃然大怒。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他从屋内拖出来，推搡着朝外走。“你车？你有驾照啊？老子的牌照老子的内饰你跟我说什么呢？”
对方被他推着往外走，倒没怎么反抗，只是不爽地皱眉。这确实是一个年轻人，比周雨和罗彬翰都小，光凭样貌只有十四五岁，但个头很高，又让人觉得可能有十八九岁。他穿着一件印有狞笑黑骷髅头的红色套头衫，皱眉抿唇的表情显得有些凶暴。倘若他以这副脸色走在人群里，周围一定会形成至少半米宽的无人带。
但是，“凶”并非这年轻人给予周雨的第一印象。他尽管粗鲁无礼，却有一个更为显著的特征。
毫不夸张地说，这年轻人拥有他生平所见过的最艳昳的容貌。这样描述一个男生或许并不合适，但事实确然如此，那姿容哪怕伴随着再糟糕的表情，都仍然是漂亮得无以复加。不要说周妤，哪怕是梦境中所见的红叶、秦云染，在这半大男孩面前似乎也要逊色半筹。
这倒不是说，人的五官有什么绝对完美的标准。本来美就是一种主观感受，“最美”不过是每个人心里各自的观点罢了。然而，哪怕是全心爱恋着女友的周雨，也能感觉到这年轻人的绝艳风采。那已超脱性别审美的局限，使人联想到锋芒毕露的刀锋，辉煌炽热的火焰。
那是，足以令久视者窒息晕厥，几乎达到怪异程度的美。
面对拥有这样容貌的男孩，罗彬瀚的表现堪称铁石心肠。他一巴掌拍在对方脑门顶上，然后揪住那头乌黑如缎的头发，恶狠狠地往下扯，边扯边问：“招不招？招不招？你怎么把我车偷过来的？”
年轻人被他扯得脑袋乱晃，仿佛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不止。他保持着被罗彬翰揪住一撮头毛的姿势，仍然用那又凶又酷的语调说：“没偷，那车就是我的。”
“屁，你懂怎么开吗？”
罗彬瀚骂了一句，最终还是松开手，把那年轻人往回推：“老子现在忙正事，没工夫跟你折腾，滚回房间看你的棒子剧去。”
年轻人瞥目朝周雨看了一眼，皱了下眉，然后顶着一头蓬乱的死亡金属发型，带着冷酷的表情走回自己的房间内。直到罗彬瀚气喘吁吁地解开第二粒衬衫扣，周雨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罗彬瀚，那是？”
罗彬瀚摆了摆手，粗声答道：“别提了，家里一远房亲戚，就是一混世魔王，碰什么坏什么。我家里电器全给他摸短路了。”
“他不是你父亲那边的亲戚吧？”
因为两人关系亲近，周雨也时常会见到罗彬瀚的家人亲戚们。在他印象中，罗家的人多是方口直鼻，单眼皮，浓眉毛，耳朵略微招风，耳垂却很大。这是颇让罗家得意自矜的一点，因为坚信耳垂大的福气也多，但光从外貌看却容易显得肥硕。
在他所知的罗家人中，罗父已算是相对出彩的一位。配上时髦的打扮与挣钱的生意，风流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至于罗彬瀚，尽管在感情的事上永远无疾而终，实际也是个帅气的小伙，且眉宇间比老一辈多几分凛然英气。周雨以为这得归功于他母系的基因改良。
如果说刚才的年轻人与罗彬瀚存在血缘关系，想必是源自母系一脉。然而就算这样解释，周雨仍然觉得无法释怀。他也见过罗彬瀚的母亲，打扮利落，英姿飒爽，是位美女将军，但和刚才的年轻人相去甚远。若说他给予人火焰般灼目的感觉，那么普通意义上的美女不过是精美的泥塑罢了。
“他是我私生子。”罗彬瀚没好气地说，“老子在花果山睡了一觉，隔天他就从石头里蹦出来了。”
对于这个说法，周雨竟然不知道他是在骂对方还是在自己。不过需要澄清的是，罗彬瀚迄今仍然是个处男，其中的种种惨烈故事，没人会比周雨更加了解了。
虽然心中觉得在意，但看见罗彬瀚气得满头大汗，周雨也不便再火上浇油。他没有再探究那年轻人的来历，只是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姓荆，叫荆璜。荆棘的荆，斜玉旁那个璜。”
罗彬瀚扇着手说。这会儿他倒不坚持要让私生子跟自己的姓了。周雨知道罗彬瀚的母亲并不姓荆，这让他不太相信罗彬瀚先前的说法。不过既然是远房，彼此姓氏不同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问到这一步，周雨暂时也无下文可说。两人一起走进位于荆璜隔壁，属于罗彬瀚的客房。旅馆很简陋，木头床板坐上去吱嘎作响，没有电视和网络。
尽管如此，两人走进屋内后，仍然能清晰地听见自薄墙后传来的动静。听起来那里似乎正播放着某种剧集，有热闹的音乐和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周雨眼睁睁地看着罗彬瀚祖传的浓黑眉尖在跳动，跳得那么欢快，仿佛一双黑皮鞋跳踢踏舞，又像两把黑铁弯刀要跳出来砍人。但令周雨钦佩的是，这个男人最后忍住了，从眉毛到脚尖，没有一处冲去隔壁打人。
“我们说正事。”他带着狰狞的微笑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
这时薄墙后的声音变得响亮起来。一个女人尖笑着地喊道：“我要统治这个世界！”
“……我想先回去看看周妤母亲的居所。”周雨沉重地说。
罗彬瀚闭了一下眼，像是在忍耐什么，然后严肃地看向他：“这你说过了。我是说，之后呢？我们是先回梨海，还是继续找她？”
“我们……”
隔着木板墙，电视中的女声大喊“我们一定会阻止你的，黑魔仙！”
“……在这里找不到她的。”周雨摇头说，“我想去找另一个人，她的名字是李理，还有一个哥哥叫李规。你听说过吗？”
“李规是吧？好像是有那么点印象……不过老头子生意上的熟人多，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再帮你去问问吧。”
罗彬瀚愁眉深锁。周雨看他如此为难，忍不住问道：“有办法吗？”
“有倒是有。主要也就是靠我……”
“——呼尼拉，小魔仙变身！”
这一次，被隔墙后传来的声音打断后，罗彬瀚突然不说话了，周雨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问周雨：“你喝啤酒吗？”
“……可以喝。”周雨慎重地说。
罗彬瀚点了点头：“那我帮你去拿。”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脱掉左脚穿着的人字拖鞋，握着它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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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彬瀚明显是气坏了。他三步两步蹿上楼梯，把最靠里一间的房门敲得砰砰响，一边敲一边吼：“出来！知道你在里边！”
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碍于站在楼梯口的角度，周雨看不见那人的样貌。只能听见一个很年轻的声音不耐烦地说：“干嘛？”
“我车怎么在这儿？”
“那是我车。”
罗彬瀚勃然大怒。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他从屋内拖出来，推搡着朝外走。“你车？你有驾照啊？老子的牌照老子的内饰你跟我说什么呢？”
对方被他推着往外走，倒没怎么反抗，只是不爽地皱眉。这确实是一个年轻人，比周雨和罗彬翰都小，光凭样貌只有十四五岁，但个头很高，又让人觉得可能有十八九岁。他穿着一件印有狞笑黑骷髅头的红色套头衫，皱眉抿唇的表情显得有些凶暴。倘若他以这副脸色走在人群里，周围一定会形成至少半米宽的无人带。
但是，“凶”并非这年轻人给予周雨的第一印象。他尽管粗鲁无礼，却有一个更为显著的特征。
毫不夸张地说，这年轻人拥有他生平所见过的最艳昳的容貌。这样描述一个男生或许并不合适，但事实确然如此，那姿容哪怕伴随着再糟糕的表情，都仍然是漂亮得无以复加。不要说周妤，哪怕是梦境中所见的红叶、秦云染，在这半大男孩面前似乎也要逊色半筹。
这倒不是说，人的五官有什么绝对完美的标准。本来美就是一种主观感受，“最美”不过是每个人心里各自的观点罢了。然而，哪怕是全心爱恋着女友的周雨，也能感觉到这年轻人的绝艳风采。那已超脱性别审美的局限，使人联想到锋芒毕露的刀锋，辉煌炽热的火焰。
那是，足以令久视者窒息晕厥，几乎达到怪异程度的美。
面对拥有这样容貌的男孩，罗彬瀚的表现堪称铁石心肠。他一巴掌拍在对方脑门顶上，然后揪住那头乌黑如缎的头发，恶狠狠地往下扯，边扯边问：“招不招？招不招？你怎么把我车偷过来的？”
年轻人被他扯得脑袋乱晃，仿佛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不止。他保持着被罗彬翰揪住一撮头毛的姿势，仍然用那又凶又酷的语调说：“没偷，那车就是我的。”
“屁，你懂怎么开吗？”
罗彬瀚骂了一句，最终还是松开手，把那年轻人往回推：“老子现在忙正事，没工夫跟你折腾，滚回房间看你的棒子剧去。”
年轻人瞥目朝周雨看了一眼，皱了下眉，然后顶着一头蓬乱的死亡金属发型，带着冷酷的表情走回自己的房间内。直到罗彬瀚气喘吁吁地解开第二粒衬衫扣，周雨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罗彬瀚，那是？”
罗彬瀚摆了摆手，粗声答道：“别提了，家里一远房亲戚，就是一混世魔王，碰什么坏什么。我家里电器全给他摸短路了。”
“他不是你父亲那边的亲戚吧？”
因为两人关系亲近，周雨也时常会见到罗彬瀚的家人亲戚们。在他印象中，罗家的人多是方口直鼻，单眼皮，浓眉毛，耳朵略微招风，耳垂却很大。这是颇让罗家得意自矜的一点，因为坚信耳垂大的福气也多，但光从外貌看却容易显得肥硕。
在他所知的罗家人中，罗父已算是相对出彩的一位。配上时髦的打扮与挣钱的生意，风流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至于罗彬瀚，尽管在感情的事上永远无疾而终，实际也是个帅气的小伙，且眉宇间比老一辈多几分凛然英气。周雨以为这得归功于他母系的基因改良。
如果说刚才的年轻人与罗彬瀚存在血缘关系，想必是源自母系一脉。然而就算这样解释，周雨仍然觉得无法释怀。他也见过罗彬瀚的母亲，打扮利落，英姿飒爽，是位美女将军，但和刚才的年轻人相去甚远。若说他给予人火焰般灼目的感觉，那么普通意义上的美女不过是精美的泥塑罢了。
“他是我私生子。”罗彬瀚没好气地说，“老子在花果山睡了一觉，隔天他就从石头里蹦出来了。”
对于这个说法，周雨竟然不知道他是在骂对方还是在自己。不过需要澄清的是，罗彬瀚迄今仍然是个处男，其中的种种惨烈故事，没人会比周雨更加了解了。
虽然心中觉得在意，但看见罗彬瀚气得满头大汗，周雨也不便再火上浇油。他没有再探究那年轻人的来历，只是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姓荆，叫荆璜。荆棘的荆，斜玉旁那个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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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到这一步，周雨暂时也无下文可说。两人一起走进位于荆璜隔壁，属于罗彬瀚的客房。旅馆很简陋，木头床板坐上去吱嘎作响，没有电视和网络。
尽管如此，两人走进屋内后，仍然能清晰地听见自薄墙后传来的动静。听起来那里似乎正播放着某种剧集，有热闹的音乐和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周雨眼睁睁地看着罗彬瀚祖传的浓黑眉尖在跳动，跳得那么欢快，仿佛一双黑皮鞋跳踢踏舞，又像两把黑铁弯刀要跳出来砍人。但令周雨钦佩的是，这个男人最后忍住了，从眉毛到脚尖，没有一处冲去隔壁打人。
“我们说正事。”他带着狰狞的微笑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
这时薄墙后的声音变得响亮起来。一个女人尖笑着地喊道：“我要统治这个世界！”
“……我想先回去看看周妤母亲的居所。”周雨沉重地说。
罗彬瀚闭了一下眼，像是在忍耐什么，然后严肃地看向他：“这你说过了。我是说，之后呢？我们是先回梨海，还是继续找她？”
“我们……”
隔着木板墙，电视中的女声大喊“我们一定会阻止你的，黑魔仙！”
“……在这里找不到她的。”周雨摇头说，“我想去找另一个人，她的名字是李理，还有一个哥哥叫李规。你听说过吗？”
“李规是吧？好像是有那么点印象……不过老头子生意上的熟人多，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再帮你去问问吧。”
罗彬瀚愁眉深锁。周雨看他如此为难，忍不住问道：“有办法吗？”
“有倒是有。主要也就是靠我……”
“——呼尼拉，小魔仙变身！”
这一次，被隔墙后传来的声音打断后，罗彬瀚突然不说话了，周雨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问周雨：“你喝啤酒吗？”
“……可以喝。”周雨慎重地说。
罗彬瀚点了点头：“那我帮你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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